普法天尊拂袖而去,那铁青的背影透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镜面上的光华再度流转,陈青源那满是沟壑的苍老面容渐渐模糊,化作一片混沌的光影。
新的记忆,如水墨滴入宣纸,迅速渲染开来。
……
丰年镇。
镇子不大,名字里带着丰收的期盼,街景却处处透着一股子萧条。
“王记菜馆”的后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麻利地刷着锅。
少年身形单薄,穿着打了几个补丁的粗布短褂,手脚却格外勤快。
他就是这一世的林澈,菜馆的学徒,阿澈。
“阿澈!过来搭把手!”
老师傅王伯喊了一嗓子。
“来啦!”
阿澈应着,放下手里的活计,小跑过去,帮着把一锅刚卤好的菜捞出来,挂在风口。
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引得街上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直咽口水。
王伯看着那些孩子,叹了口气,从案板上切下一小条肉,用油纸包了,递给阿澈。
“去,给那几个娃分了。”
“师傅,这……”
阿澈有些犹豫,这卤肉可是店里的招牌,金贵着呢。
“去吧,看他们那可怜样。”
王伯摆摆手,又忍不住骂咧起来。
“他娘的曹坤!自从这狗官来了丰年镇,苛捐杂税一天比一天重,好好一个镇子,愣是给他榨得没几户人家开得起火了!”
“师傅,小点声。”
阿澈把油纸包揣进怀里,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怕个卵!”
王伯眼睛一瞪。
“老子这把年纪了,烂命一条!他曹坤有本事把老子也抓进大牢去!”
话虽这么说,他的嗓门还是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天色渐晚,菜馆打了烊。
王伯给阿澈盛了一大碗混着些肉末的菜汤泡饭,自己则啃着干饼。
“师傅,您也吃。”
阿澈把碗往王伯那边推了推。
“我牙口不好,吃不了这个。”
王伯挥挥手,催促道:“你正在长身子,赶紧吃,吃完早点歇着。”
阿澈没再坚持。
他狼吞虎咽地扒拉了大半碗,却留下了一小半,用另一个干净的碗盛好。
他端着碗,没有回自己的小屋,而是走出了菜馆后门,拐进一条更偏僻的巷子。
巷子尽头,是一座破败得只剩下三面墙的灶君庙。
神龛里,灶君的神像被熏得漆黑,脸上布满了蛛网,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
阿澈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那碗饭,恭敬地摆在神像前。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拜了三拜,小声嘟囔着。
“灶君爷爷,您也吃饭。”
“吃了饭,才有力气保佑我们丰年镇,风调雨顺呀。”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足地拍拍手,转身离去。
斩仙台上,众仙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铁拐李灌了口酒,嘿嘿直笑:“这小子,走到哪都改不了这性子。”
孙悟空扛着棒子,抓了抓腮帮:“这灶君是哪路神仙?怎么庙都破成这样了?”
他身边,一位身穿赤红神袍,周身火光萦绕的神君开了口,正是火德星君。
“灶君乃司掌人间烟火之神,神阶低微,其神力盛衰,与人间香火息息相关。这丰年镇民生凋敝,灶君的神庙自然也就败落了。”
他旁边,一位体态丰腴,闻着味儿就让人流口水的食神也叹道:“可怜,可怜。连饭都吃不上了。”
众仙议论纷纷,都觉得林澈此举虽善,却也寻常。
唯独天庭御膳房的角落里,一个须发皆白、神情萎靡的老神仙,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了一点微光。
他就是灶君。
因人间香火日渐衰微,他已数百年没尝过这般纯粹干净的“一饭之恩”了。
……
阿澈回到菜馆,刚准备收拾睡觉,店门却被“哐”的一脚踹开。
几个歪戴着帽子的衙役簇拥着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胖脸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胖脸青年,正是县令曹坤的独子,曹彪。
“王老头!你这店里什么东西这么香啊?给本少爷端上来尝尝!”
曹彪拿马鞭敲着桌子,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王伯从后厨出来,看见这阵仗,腿肚子都软了半截,脸上还得挤出笑。
“哎哟,是曹大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