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那里,拦驾告状。”
秀娘猛地瞪大眼睛,脸上血色褪尽。
“一线坡?那……那里是绝地!王霸天肯定会派重兵把守……”
“对。”陈青源打断了她,“他一定会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堵死那条路,杀了所有伸冤之人。那里,会变成屠场。”
“那你还去?!”秀娘失声尖叫,“你……你腿都断了!你怎么去?你这是去送死啊!”
“对。”
陈青源又说了一个“对”字。
他坦然地,承认自己就是去送死。
他看着满脸惊恐的秀娘,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
“嫂子,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李大哥在死牢里等死。”
“你,明天就要被那群畜生带走,生不如死。”
“而我,已是废人一个。”
“我们三个,横竖都是一死。既然如此,为何不拿这条烂命,去赌一个公道?”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了秀娘所有的幻想和软弱。
是啊。
横竖都是一死。
秀娘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她怔怔地看着陈青源,看着他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
“我……我们……能赢吗?”
“不知道。”陈青源回答得无比诚实,“但这是我们唯一赢的机会。”
他将那包用破布裹着的红胶泥,推到秀娘面前。
“这是王霸天栽赃的铁证。”
“这是状纸。”
“人证,物证,俱全。只要能递到张御史手里,我们就赢了。”
“可……可王霸天的人……”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陈青源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秀娘愣住了。
“我?”
“对,你。”
陈青源的目光灼灼,像两簇鬼火。
“嫂子,这场豪赌,我一个人,唱不了这出戏。”
“一线坡是死地,王霸天的人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我一个人,冲不过去。”
“我需要一个诱饵。”
“一个能把他们大部分注意力,都从一线坡引开的诱饵。”
秀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明白了。
她就是那个诱饵。
“三天后,御史经过一线坡的那个时辰,你就去县衙门口。”
陈青源盯着她,说出了那个无比残酷的计划。
“你去那里,敲响那面鸣冤鼓!”
“把所有事,都喊出来!喊给全城的百姓听!王霸天怎么强抢民女,怎么栽赃嫁祸,怎么官官相护!”
“你要闹,闹得越大越好!你闹得越大,王霸天就越慌,他就会把守在一线坡的恶犬调回来,镇压你,封锁县城!”
“那就是我的机会。”
“我唯一的机会。”
整个破庙,死寂无声。
秀娘呆呆地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去县衙门口敲鼓?把一切都喊出来?
那和直接把脖子送到屠刀下,有什么区别?
王霸天和王德发,会立刻杀了她!
她怕。
她怕得浑身发抖。
可是,她看着眼前这个拖着两条断腿,却在谋划着如何掀翻这片天的男人。
他都不怕死。
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丈夫在牢里等着她去救。
恩人把唯一的生机,交到了她的手上。
良久。
秀娘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未干,但那双眼睛里,恐惧正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却重如山岳。
陈青源看着她,一直紧绷到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极淡的,仿佛释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