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您治学不精!”
“是您根本就没读懂过它!”
“您只是个卑劣的窃贼!”
“您把苏先生的血肉,连同他衣衫上的尘土,一并扒下来,穿在了自己身上!”
“你这无耻的窃贼!”
这声泣血的控诉,比任何证据都更具杀伤力。
季长风适时地走上前,接过李墨的话,声音沉静,却字字千钧。
“陛下,李学士用三年,证明了秦相是个‘不读书’的文贼。”
“而草民,则要证明,他还是个‘不敢见光’的国贼!”
他将那只紫檀木匣高高举起。
“这,就是苏文纪先生的‘尘土’!”
“也是秦相二十年荣华富贵的‘地基’!”
“更是他杀人灭口,伪造遗书,私调京营,意图谋逆的‘动机’!”
“陛下,请看原稿!”
内侍将手稿呈上。
天子亲自翻阅,两相对照,阳光穿透殿门,将那墨迹的深浅、批注的异同,照得一清二楚。
真相在阳光下,再无遁形。
轰!
金銮殿彻底沸腾。
“窃贼!国贼!”
“枉为百官表率!”
秦晖完了。
他身体剧烈地一晃,看着那本手稿,又看着那个毁掉他一切的青衫书生,最后一道名为“体面”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是你!都是你!”
他发髻散乱,官袍扭曲,像一头被拔了牙的疯兽,指着季长风。
“一个穷酸书生!一个臭虫!”
“我筹谋二十年!二十年!”
“凭什么!”
“你凭什么毁掉我的一切!”
“凭什么?”
季长风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沉的悲悯。
“毁掉你的,从来不是我。”
“是二十年前,金榜题名时,你选择埋葬的那颗初心。”
“是苏文纪先生倒在血泊中,望向你的那双眼睛。”
“是你每一次坐在高堂之上,享受着不属于你的尊荣时,午夜梦回的……心虚!”
说完,季长风不再看他。
他猛地转身,对着龙椅之上的大晟天子,对着这满朝文武,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
“陛下!”
“今日草民所争,非为苏文纪一人之冤,亦非为王谏一案之公!”
“草民是为天下所有十年寒窗,却报国无门的士子,争一个‘公平’!”
“为这朗朗乾坤,为这煌煌大晟,争一个‘公道’!”
“公平!”
“公道!”
这两个词,如暮鼓晨钟,重重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御史,看着季长风那挺直的、仿佛永远不会弯下的脊梁,想起了自己当年背着干粮进京赶考的模样。
他老泪纵横,第一个撩起官袍,重重跪倒在地。
“请陛下,为天下士子做主!”
这一跪,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那些同样出身寒门,靠着一笔一划写出功名的官员们,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荡,第二个,第三个……
呼啦啦!
大殿之上,近半数的官员齐齐跪下,红着眼眶,用嘶哑的喉咙,汇成了一股足以撼动殿宇的洪流!
“请陛下,为天下还一个公道!”
民心如水,亦可覆舟!
秦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所有的党羽,此刻都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龙椅之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大晟天子,缓缓站起了身。
他一步步走下御阶,在所有人敬畏的注视下,走到了季长风的面前。
他伸出手,亲自从季长风手中,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名为《山居杂谈》的,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