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出一口血沫,对身边一个仅有十七八岁、吓得发抖的小兄弟咧嘴一笑。
“小子,怕不怕?”
“怕……但……但张哥,我不退!”
“好!”
“告诉大当家……我铁臂张……没给漕帮丢人!”
二楼房内,李墨面如死灰,手中紧紧攥着刚刚写就的绝笔信。
“先生,是我……是我害了你……”
季长风没有回答。
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片火海与修罗场,神情平静得可怕。
他的目光,穿透了这一切,落在了更深、更远的黑暗里。
那平静之下,不是认命。
而是棋手落下最后一子后,对整个棋局命运的终极审视。
“季长风!宰相有令,送你上路!”
京营校尉赵德狞笑着,一脚踹开铁臂张的身体,踏着尸体冲上了二楼!
李墨绝望地闭上了眼。
也就在此时,季长风终于动了。
他望向门口那个即将挥刀的屠夫,轻轻说了一句:
“天,要亮了。”
话音刚落。
一阵急促、雄壮、踏碎大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滚雷般炸响!
一支纯黑色的骑兵洪流,撞进了京营混乱的阵型!
人仰马翻的惨叫瞬间取代了喊杀声!
为首的少年将军赵启一马当先,手中银枪化作一道追魂夺魄的流星,后发而先至,精准地从背后贯穿了赵德的胸膛!
那校尉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便被巨大的力道带着飞起,死死钉在客栈的柱子上。
“奉旨平乱!阻拦者,杀无赦!”
赵启的暴喝,如九天惊雷,在每一个叛军耳边炸响!
京营的兵士们全都懵了。
平乱?
平谁的乱?
我们不是在奉相爷将令“清剿逆党”吗?
趁着这短暂的死寂,一个浑身泥浆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上二楼。
萧天佑冲进房间。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里那个早已被鲜血浸透的木匣,颤抖着、高高地举到季长风面前。
“先生……”
他跪倒在地,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倾倒。
季长风一把扶住了他。
“从今天起,你萧家,后继有人了。”
……
天,终于亮了。
一个内侍太监领着一队禁军,出现在被血洗过的朱雀大街上,展开明黄圣旨,尖利的声音划破黎明。
“传陛下口谕,宣季长风、李墨、萧天佑、秦晖……所有涉案人等,即刻上殿,金銮殿面圣!”
同样的圣旨,也送到了宰相府。
秦晖一夜未眠。
他看着镜中那个双眼布满血丝,形容枯槁的自己,竟慢慢地笑了。
笑声嘶哑,透着一股输光了一切的疯狂。
图穷匕见。
金銮殿。
死寂无声。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秦晖依旧站在百官之首,但他周围的官员,却不自觉地与他拉开了一丝距离。
他死死盯着阶下。
那里站着三个人。
一身布衣、脊梁挺得笔直的季长风。
浑身缠满绷带、却依旧昂首挺胸的萧天佑。
面如金纸、眼神却出奇平静的翰林学士李墨。
龙椅之上,大晟天子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秦爱卿。”
“昨夜京城一场闹剧,朕很不喜欢。”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秦晖惨白的脸上。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