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林居同关进这最深层水牢的,绝非等闲之辈。
果然。
死寂的黑暗中,隔壁的墙壁上传来了回音。
咚咚……咚……咚……
虽然生涩,却准确无误!
陆尘精神剧震,立刻开始交流。
【何人?】
【镇北军,林啸。】
轰!
陆尘的脑海如遭雷击!
镇北大将军林啸!三年前,那位被冠以“贻误战机”之罪,生死未卜的护国上将!
他还活着!
【将军,晚辈御史陆尘,因弹劾林居同贪墨赈灾款入狱。】
【糊涂!】
隔壁的敲击声陡然变得急促而沉重,充满了滔天的怒火。
【贪墨?那老贼的罪,何止贪墨!】
【将军此话何意?】
【他贪墨的,是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军饷!他将粮草冬衣,换成劣质兵器卖给北蛮,里应外合,欲卖国求荣!】
这惊天秘闻,让陆尘瞬间明白了所有关键!
原来,林居同给自己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真正的罪行!
原来,自己那份弹劾贪墨的奏折,竟阴差阳错地,碰触到了这条毒蛇最致命的七寸!
难怪他如此急切地要自己死!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但陆尘眼中非但没有绝望,反而爆发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亮光。
他要以这死牢为棋盘。
以这血肉之躯为棋子。
下一局,惊天大弈!
他飞快地对着墙壁,敲下了两段截然不同的信息。
第一段,是给林啸将军的真正计划。
【将军,真相我已知晓。请您佯装被我策反,待会儿我会故意敲出另一套‘密码’,那是为敌人准备的诱饵。真正的证据,我会引导太子去取。您只需配合演戏,静待时机。】
第二段,他换了一套更简单、更容易被“破译”的敲击节奏。
“咚……哒哒……咚咚……”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虚弱感,却刚好能让门外监视的狱卒听得一清二楚。
那狱卒眼中精光一闪,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向天牢之外跑去。
鱼儿,上钩了。
……
与此同时,皇城,东宫。
太子赵衡面沉如水,听着密探的回报,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殿下,陆御史……在天牢中了酷刑,周世显亲自审的。”
“混账!”
赵衡一拳砸在桌案上,眼中满是怒火与自责。
“殿下息怒!”谋士急忙劝道,“林居同这是在逼您出手,您若乱了,就正中其下怀!”
话音未落,另一名密探匆匆而入,呈上一张潦草的纸条。
“殿下,这是从天牢传出的消息,是周世显的眼线记录的,陆大人与隔壁囚犯的‘暗号’。”
赵衡一把夺过。
只见上面画着一些不成规律的符号,旁边附着破译出的话语,颠三倒四。
“……账册……城南土地庙……蛮族……信……林啸将军……”
谋士只看了一眼,便皱眉道:“殿下,这恐怕是陆大人神志不清下的胡言乱语,或是敌人的陷阱……”
赵衡却死死盯着那张纸,眼中的怒火与焦躁,竟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棋手落子前的绝对寂静。
别人看不懂。
他看懂了。
这根本不是一段话,而是被刻意打乱的几个关键词!
“账册”、“土地庙”,这是障眼法,是抛给林居同的诱饵!
真正的核心,是“蛮族”、“信”、“林啸”!
陆尘在告诉他三件事。
第一,林居同的罪名,是通敌!
第二,关键人证,是镇北大将军林啸!
第三,真正的物证,是林居同与蛮族往来的“信件”!
这是一个身陷囹圄的忠臣,用自己的血肉和智慧,从地狱深处递出的、价值连城的精准情报!
“好!好一个陆明德!”
赵衡不怒反笑,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赏与决绝。
“孤,没有信错人!”
他猛然站起,声音再无半分动摇,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传孤的密令!”
“命潜伏在宰相府的‘鱼’,不惜一切代价,查出林居同与北境往来的所有密信存档之处!”
“再传令兵部尚书裴公!让他明日早朝,以‘北境军备废弛,恐边防有变’为由,向陛上奏,请求彻查三年前至今的所有军备采购记录!”
“务必,要将林啸将军的名字,在朝堂之上,重新提起!”
谋士恍然大悟,激动得浑身发抖。
好一招声东击西!
林居同以为秘密藏在城南土地庙,必然会派重兵扑空。
而太子殿下,却在朝堂这个真正的战场上,对准林居同的命脉,发起了致命的总攻!
当天深夜,数队相府死士秘密出城,直扑城南土地庙。
而在他们注定扑空的同时,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大晟王朝的政治风暴,已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酝酿。
水牢深处。
陆尘靠在墙上,听着外面远去的脚步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棋子已落。
接下来,就看执棋的国手,如何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