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李府。
徐澈看着脚下这个彻底失语、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天王,缓缓蹲下了身。
他没有再用严厉的词句去逼迫。
“他为你李家,剔骨还父,削肉还母,舍了命。”
“这份债,你欠下了。”
“如今,只要你为他,舍一次脸面。”
“这笔账,天王,你算是占尽了便宜。”
这句话,不重。
但它像一根针,轻轻一拨,就彻底剥去了李靖用来包裹自己的所有坚硬外壳。
天规。
威严。
神位。
脸面。
所有的一切,在“舍命”与“舍脸”这个天平的两端,都变得轻如鸿毛。
是啊。
他用命,换你一次脸面。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李靖的身体,不再颤抖。
他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像一滩被抽掉骨头的烂泥,瘫在地上。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借口,都在这最后一句话面前,灰飞烟灭。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目光越过徐澈,看向内室床榻上,那个气若游丝,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笑意的妻子。
他又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看着那尊摆在矮几上,眼角还挂着一道暗红“血泪”的木雕。
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没有恨。
只有无尽的悲伤。
一个是生养他的母亲。
一个是给予他骨肉的父亲。
他谁也不恨。
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不理解自己。
李靖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
剧痛,蔓延至神魂的每一个角落。
他错了。
他错了百年。
时间,在死寂的房间里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徐澈都以为这个天王的神魂已经彻底崩溃,再也无法凝聚时。
那个瘫软在地的男人,突然动了。
他用那只不再托举宝塔的手,撑着冰冷的地面,一点,一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没有看徐澈。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前方。
那是一种混杂着无边悔恨、滔天痛苦,以及……一丝前所未有决绝的神色!
他大声道。
“来人……”
他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向屋外。
那背影,不再是顶天立地的托塔天王。
只是一个,要去赎罪的,苍老的父亲。
他走出房门,站在庭院之中,迎着那冰冷的天光,用尽全身神力,发出了一声响彻整个陈塘关的咆哮!
“传我天王令!”
话音落定!
“嗡——!”
一道金光撕裂虚空,化作一枚镌刻着“敕”字的古朴令牌,悬浮于李靖身前。
令牌出现的瞬间,整个天庭南天门猛地一震,风云变色!
李靖,居然要以天王之名,行逆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