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新的合作伙伴(1 / 2)

雍正二十八年十一月十二,瑞祥号总号的会客厅里,暖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炭块泛着赤红的光,将满室熏得暖融融的。炭是从张家口运来的上等好炭,烧起来无烟无味,只偶尔发出 “噼啪” 的轻响,混着窗外飘进来的腊梅香,格外沁人心脾。青花缠枝莲纹的茶盘摆在梨花木八仙桌上,茶盘里的宜兴紫砂壶是江南商户去年送的贺礼,壶身上刻着 “惠民” 二字,刚泡好的碧螺春是苏州分铺今早刚送来的新茶,茶汤嫩绿透亮,浮沫像细碎的雪片,浮在杯口迟迟不散。

江兰坐在桌旁的梨花木椅上,身上穿的素色布裙是江王氏新缝的,裙摆绣着一圈浅青色的兰草,低调又雅致。她手里捧着刚从刑部送来的《商律修订草案》,指尖停在 “漕运物资优先通行” 的条款上,眉头微蹙 —— 这一条若能落实,边疆的粮、盐运输就能避开很多关卡延误,只是还得跟户部再商量细节,比如 “优先通行” 的凭证样式、查验流程,免得地方官借故刁难。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大宝轻快的脚步声,伴着他几分雀跃的喊声:“姑母,江南沈盐商和山西乔票号的人到了!沈掌柜还扛着个紫檀木盒,说是给您带的好东西呢!”

江兰放下草案,起身理了理裙摆,心里并不意外 —— 自上月雍正下旨让她参与修订《商律》,瑞祥号的名声早已跳出京城,顺着漕运线路传到了十八省。江南盐商、山西票号这些往日 “只与督抚、王爷往来” 的大商户,最近半个月递来的拜帖堆了小半箱。她早让小宝查过这两位的底细:江南沈万山,靠着运河漕运卖淮盐发家,手里握着江南三成的盐引,却因八爷党倒台后丢了北方漕运线路,今年盐库存了足足五千担,再不销货就要压垮资金链;山西乔致庸的 “大德通” 票号,在北方有二十多个网点,汇兑速度快是出了名的,可边疆一带始终进不去 —— 伊犁、宣化的百姓更愿把钱存在能 “贷种子、帮种地” 的兰馨银行,票号的银子躺在库里,流通不起来,乔致庸急得嘴上起了燎泡。

“快请他们进来。” 江兰笑着走到门口相迎。只见两个身着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院里,为首的沈万山个子不高,面白无须,颌下留着一撮山羊胡,身上的宝蓝色锦缎长袍绣着暗纹的海浪,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果然捧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盒角还嵌着银丝;身后的乔致庸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和气的笑,枣红色长袍的袖口磨得有些发亮,腰间挂着个紫檀木算盘,算珠是和田玉做的,走起路来 “哗啦” 作响,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蓝布账册,封面上写着 “大德通票号往来明细”,字迹是苍劲的柳体。

“江姑娘,久仰大名!” 沈万山率先拱手,语气里满是敬意,脚步却有些拘谨 —— 他这辈子见的官宦不少,可像江兰这样 “既掌实业、又参国律” 的女子,还是头一个。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紫檀木盒,露出里面莹白的淮盐,颗粒细得像雪,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这是小老儿自家盐场产的淮盐,色白味纯,煮菜不用放酱油都鲜,姑娘尝尝便知。之前听闻姑娘定漕运、稳粮价,还获皇上钦点修订《商律》,小老儿早就想来拜访,只是怕打扰姑娘正事。”

乔致庸也跟着拱手,把账册递过来,账册封皮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江姑娘,在下乔致庸,管着山西‘大德通’票号。这账册里记的是咱们票号近一年的往来,北方各省的网点都在上面,只是边疆那几块始终是空的 —— 听闻姑娘的兰馨银行在伊犁、宣化都开了分号,还能给农户贷款,特来请教合作的法子,也想借姑娘的光,把票号的生意做进边疆去。”

江兰接过账册,指尖划过纸页上 “太原、北京、济南” 等网点名称,每一页都用朱砂标注着汇兑金额、客户姓名,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出来的。她又捏起一小撮淮盐,放在鼻尖轻嗅,没有半点海盐的腥气,只有纯粹的咸香 —— 果然是上等好盐。她心里门清,这两位的痛点正好能跟瑞祥号的优势对上:沈万山缺 “销路 + 漕运”,瑞祥号有十八省分铺和漕工网络;乔致庸缺 “民生业务 + 边疆入口”,兰馨银行正好能提供农户贷款的场景和边疆分铺的支点。

“沈掌柜、乔掌柜快请坐,喝杯茶暖暖身子。” 江兰示意丫蛋添茶,自己先坐回椅上,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沈掌柜的淮盐是真不错,只是江南盐商历来困在‘运河圈’里 —— 运河以内的城镇好卖,可边疆如伊犁、宣化,百姓吃的都是掺了沙子的粗盐,有的甚至要拿粮食跟牧民换盐,一斤粮换二两盐,还得看人家脸色。乔掌柜的票号‘汇兑快’是优势,可缺了‘民生根基’—— 农户要贷款种粮、商户要周转进货,这些百姓最急需的业务,票号几乎没碰,自然进不了边疆。”

沈万山刚坐下,闻言立刻身子前倾,宝蓝色长袍的下摆扫过凳腿,发出轻微的声响:“姑娘的意思是,瑞祥号能帮咱们把盐运到边疆?” 他之前不是没试过开拓北方市场,八爷党把持漕运时,运一石盐的运费要三钱,比盐本身还贵;现在八爷党倒了,漕运线路乱成一团,没个靠谱的商号牵头,镖局不敢接,漕工不愿跑,他的五千担盐只能堆在盐场里,眼看着就要受潮。

“不只是运,是帮您把盐‘卖进百姓家里’。” 江兰让小宝取来一张十八省分铺地图,地图是用桑皮纸画的,上面用红点标注着瑞祥号的分铺,蓝线画着漕运线路,从江南的扬州一直延伸到伊犁的惠远城。她指尖沿着蓝线划过宣化的位置,那里的红点旁写着 “月销粮三千石”:“瑞祥号在宣化、伊犁的分铺,每月能卖出三千石粮,百姓买粮时都信‘瑞祥’的招牌,知道咱们不掺假、不抬价。沈掌柜的淮盐,若贴上‘瑞祥监制’的标识,咱们承诺‘无沙、价稳,每袋十斤只卖二钱’,再用漕运分铺送到百姓手里 —— 您算笔账,今年您的盐能卖一万担,明年若打开边疆市场,至少能多卖三成,就是三千担,按每担一两算,能多赚三千两。”

“三成?三千两?” 沈万山激动得声音都颤了,手里的紫檀木盒差点掉在地上。他今年为了压库存,已经把盐价降了一成,还是卖不动,若真能多卖三千担,不仅能还清盐场的欠款,还能再开两个晒盐池。他连忙道:“姑娘若真能帮小老儿打开边疆销路,小老儿愿把盐价再降一成,每担只卖九钱!还愿把一半的流动资金 —— 足足五千两,存入兰馨银行,支持姑娘的实业!”

江兰转向乔致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愈发从容:“乔掌柜,兰馨银行在边疆的分铺,最近遇到个难题 —— 伊犁的商户卖了羊毛,想把银子汇到江南买丝绸,得走三个月陆路,还怕遇着劫匪;而大德通在江南、山西有十多个网点,汇兑只要十天。咱们若合作‘互通汇兑’,兰馨银行的客户凭银票能在大德通兑银,大德通的客户也能在兰馨银行办农户贷款,您觉得如何?”

乔致庸摸着腰间的玉算盘,指尖在算珠上飞快拨弄,“噼啪” 声在暖炉边格外清晰。他算得明白:大德通在边疆没业务,若借兰馨银行的农户贷款打开市场,每月至少能多做五千两的汇兑生意,按千分之三的手续费算,就是十五两,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两;更别说兰馨银行的客户多是农户、商户,能给票号带来稳定的流动资金。他眼睛一亮,放下算盘道:“姑娘这主意绝了!互通汇兑的手续费,咱们按千分之三算,双方平分!农户贷款的业务,咱们下个月就从太原试点 —— 太原的农户想种抗冻麦,缺种子钱,在大德通问了,咱们就引导他们去兰馨银行,利率按一分算,比当地的高利贷低一半还多!”

正说着,江老实揣着一封牛皮纸信封,脚步匆匆地走进来,信封上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刚从驿站取来的。他脸上满是喜色,嗓门也比平时大了些:“兰丫头,宣化分铺的李掌柜来信了!你快看看,百姓们都快没好盐吃了!”

江兰接过信封,拆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是李掌柜特有的粗笔,写得密密麻麻:“…… 近日大雪,粗盐进价涨至每斤三钱,还掺着半寸长的沙子。张婶家的小孙子吃了粗盐,嘴角烂得流血,天天哭着要‘不牙碜的盐’;王大爷用两斗玉米换了一斤粗盐,回来筛出半瓢沙子,气得直拍大腿。若能运好盐来,百姓们愿先交定金,只求快点到货……”

沈万山凑过来,盯着信上 “嘴角烂得流血” 几个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做盐商三十年,从没见过百姓吃盐这么难,之前八爷党把持漕运时,他只想着赚钱,却没多想边疆百姓的处境。他猛地一拍桌子,宝蓝色长袍的袖口都抖了起来:“江姑娘,小老儿跟您定了!明天我就从扬州盐场调三千担淮盐,走瑞祥号的漕运,先运到宣化!盐袋上就贴‘瑞祥监制’,每袋十斤卖二钱,绝不涨价!”

乔致庸也不含糊,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银票,银票是 “大德通” 的样式,上面写着 “凭票兑银五千两”,盖着鲜红的票号印章:“江姑娘,这五千两是咱们大德通的诚意,先存入兰馨银行。互通汇兑的网点,我今晚就写信托快马送回山西总号,让伙计们三天内跟兰馨银行的分号对接;农户贷款的细则,咱们明天就拟,保证不耽误太原农户种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