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瑞祥号的水路反击(1 / 2)

雍正二十八年六月初十清晨,京城漕运码头的雾气还没散尽,就已透着不同于往日的生机。监察司的青石碑立在码头正中,“过路费每石两分钱” 的字样刻得深而清晰,边缘还沾着新鲜的石屑 —— 这是昨天刚刻好的,两名监察司官员正拿着黄铜秤,逐袋核对一艘商船的粮袋重量,秤砣碰撞的 “叮当” 声,混着漕工们的谈笑声,驱散了往日的压抑。

江兰站在码头的石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她刚从苏州粮商吴老板的货栈回来,吴老板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江姑娘,现在漕运是规整了,可那些正派漕帮却不敢接活 —— 江南的胡帮主,手下五十多个漕工,上个月只接了三趟活,老漕工张阿婆的孙子生了痘疹,连两钱银子的药费都凑不出来,只能抱着孩子哭。”

“江姑娘,您看,那就是胡帮主。” 身旁的周老汉忽然开口,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青布短打的中年汉子。胡帮主蹲在一艘空载的漕船旁,手里攥着一块磨损的船板,眉头拧成了川字,他身后的漕工们或坐或站,有的低头摆弄着破旧的草鞋,有的望着河面发呆,眼底满是茫然 —— 之前依附八爷党的漕帮倒了,原本的运输线路空了出来,可他们怕 “接了新政的活,八爷党报复烧船”,更怕 “没长期货源,干一阵歇一阵,还是养不活家”,宁可蹲在码头晒太阳,也不敢主动上前揽活。

江兰顺着周老汉的目光看去,正好见胡帮主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干硬的窝头,分给水边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少年 —— 那是张阿婆的孙子,跟着胡帮主来码头碰运气,想找点搬货的零活。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要彻底断八爷党拉拢漕帮的可能,光靠监察司的 “规矩” 还不够,得给正派漕帮 “实在的好处”—— 稳定的货源、足额的运费、安全的保障,让他们知道 “跟着新政干,比跟着八爷党有奔头”。

当天下午,瑞祥号总号的会议室里,紫檀木长桌被账册、算盘和漕运图铺满。江兰坐在主位,身旁的大宝刚从陆路运输队回来,袖口还沾着路上的尘土;小宝戴着细框眼镜,手里捧着厚厚的成本核算册;丫蛋则拿着一叠漕工访谈记录,上面记着 “希望有固定活干”“怕被克扣工钱” 等诉求;镖局总镖头周强站在角落,腰间的弯刀衬得他愈发挺拔 —— 他刚护送完一批蒙古羊毛回来,对漕运沿线的安全情况了如指掌。

“咱们瑞祥号每月要运两万石粮食、五千匹丝绸,之前走陆路,每石粮的运费要三钱,还得雇人看守,生怕遇着劫匪。” 江兰指着漕运图上 “江南 — 京城” 的航线,语气笃定,“现在漕运整顿了,正好转回水路。我的想法是,跟正派漕帮签长期合同,运费比市价高一成,但有三个硬要求:第一,按时按点,比如江南到京城,约定二十天到,晚一天就扣一成运费;第二,不克扣漕工工钱,监察司会每月核查,要是发现苛扣,立刻终止合同,还要追回之前的运费;第三,货物完好,丝绸要是被水浸了、粮食要是发霉了,漕帮得按价赔偿。”

大宝闻言,立刻拿起算盘 “噼啪” 算起来:“姑母,按市价每石粮运费两钱算,高一成就是两钱二分,两万石每月就是四千四百两,比陆路省两千六百两;丝绸市价每匹六分,高一成就是七分,五千匹每月三百五十两,一年下来得多花四千二百两运费。可要是算上陆路的押运费、损耗费,整体还是省不少 —— 之前陆路运粮,损耗率有五成,上个月就有三百石粮在车里捂发霉了,赔了商户六百两。”

“不止这些。” 小宝推了推眼镜,翻开成本核算册,指着其中一页,“我查了近半年的记录,正派漕帮的押运技术比八爷党的帮众好太多 —— 胡帮主的漕船,去年运过咱们的丝绸,损耗率只有一成,还提前两天到了。要是跟他们长期合作,损耗费能省下来不少,足够补运费的差价。而且长期合同能绑定货源,漕帮不用再四处找活,咱们也不用每次运输都重新找船队,双赢。”

丫蛋也补充道:“我跟漕工们聊过,他们最担心‘拿不到现钱’。咱们可以加个保障条款:签合同当天付三成定金,货物到港验收合格后,再付六成尾款,剩下一成年底结清 —— 要是漕帮全年没违约,这一成还能翻倍当奖金。另外,我跟监察司李大人沟通过,他们可以给合作漕帮发‘护漕令牌’,遇到地方官刁难或者八爷党骚扰,亮令牌就能请附近的驿站派兵支援,周镖头的镖局也能派护院跟着漕船,双重保障。”

“好!就按这个来!” 江兰拍板,目光落在大宝身上,“你明天就去胡帮主的住处,把合作计划给他送去 —— 胡帮主之前跟咱们合作过丝绸运输,人品可靠,又是江南漕帮的头面人物,只要他点头,其他漕帮肯定会跟着来。”

六月十二清晨,大宝带着合作计划和一份 “漕工待遇保障细则”,来到胡帮主在京城的临时住处 —— 那是一间低矮的民房,院里堆着几捆破旧的船绳,张阿婆正坐在门槛上,给孙子缝补磨破的衣服。胡帮主见到大宝,先是惊讶,随即露出局促的笑容,把他让进屋里,倒了杯浑浊的茶水:“大公子,您怎么来了?是有运输的活吗?”

大宝把合作计划和细则递过去,开门见山:“胡帮主,我姑母想跟您签一年的长期合同,每月运五千匹丝绸,运费每匹七分,比市价高一成。签合同就付三成定金,货物到了付尾款,年底没违约还有奖金。另外,您得保证漕工每月能拿到足额工钱,监察司会监督。”

胡帮主接过计划,指尖划过 “每匹七分”“三成定金” 的字样,眼睛瞬间亮了 —— 他算过一笔账,五千匹丝绸每月运费三百五十两,扣去漕工工钱(每人每月二两,五十人就是一百两)、船只修缮费(每月三十两),还能剩二百二十两,足够养活漕工,还能给张阿婆的孙子抓药。可他手指顿了顿,又皱起眉:“大公子,我不是不想签,只是…… 八爷党的人之前找过我,说要是跟瑞祥号合作,就烧我的船。我不怕自己出事,可我不能让漕工们跟着遭殃啊。”

“胡帮主放心。” 大宝从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 “漕运监察司护漕” 的字样,漆色鲜亮,“这是监察司的护漕令牌,李大人说,您的漕船走到哪,都能凭令牌找驿站帮忙;另外,我们镖局会派十个护院,跟您的漕船一起走,都是跟着周镖头走南闯北的老手,对付几个毛贼没问题。八爷党现在自身难保,马武被关在刑部,他们连拉拢您的钱都拿不出来,不敢真跟朝廷作对。”

胡帮主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又看了看院里正给孙子喂粥的张阿婆,终于下定决心:“好!我签!我保证按时按点,不克扣漕工工钱,要是出了差错,我胡某人甘愿受罚!”

当天下午,双方就在瑞祥号签了合同。江兰让财务取了一千两定金,用红布包着递给胡帮主:“这是三成定金,您先拿去给漕工们发点生活费,再修修船,下周就能开始运货。”

胡帮主捧着沉甸甸的银子,眼圈都红了,他对着江兰深深鞠了一躬:“江姑娘,您真是咱们漕工的救命恩人!我这就回江南,一定把活干好!”

胡帮主连夜赶回江南,召集漕工们在码头的空地上开会。他把定金放在桌上,又拿出护漕令牌和合同,大声说:“兄弟们,咱们有活干了!瑞祥号跟咱们签了一年的合同,运费比市价高,还先付定金,以后大家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漕工们瞬间围了上来,年轻的漕工小李攥着拳头,声音带着激动:“帮主,真的吗?那八爷党的人要是来找麻烦怎么办?”

“不怕!” 胡帮主举起护漕令牌,“咱们有监察司的令牌,还有瑞祥号的护院跟着,他们不敢来!而且咱们干的是正经活,为百姓运粮运丝绸,朝廷会帮咱们撑腰!”

张阿婆也挤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她攒了半年的鸡蛋:“胡帮主,您要是不嫌弃,就带着这些鸡蛋路上吃,您可一定要把活干好,让咱们漕工能有个安稳日子。”

六月二十清晨,江南漕运码头挤满了人。胡帮主的十艘漕船整齐地排在河边,每艘船上都插着 “瑞祥合作漕帮” 的杏黄旗,五千匹丝绸被仔细地装在油纸包里,码得整整齐齐。十个镖局护院穿着藏青短打,腰间别着短刀,站在船头警戒。漕工们穿着新缝的粗布衣服,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胡帮主站在领头船上,手里拿着护漕令牌,高声喊道:“开船!”

漕船缓缓驶离码头,顺着河道往京城方向而去。行至清江浦时,果然遇到了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拦在河道中央,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弯刀,高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护院头目赵勇立刻上前,亮出护漕令牌,声音洪亮:“这是漕运监察司的护漕船,谁敢拦?不怕被抓去刑部大牢吗?”

黑衣汉子们脸色一变,为首的人还想硬撑:“什么监察司?我看你们是瑞祥号的船,八爷说了,谁跟瑞祥号合作,谁就没好果子吃!”

“八爷?” 胡帮主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刑部的告示,上面写着 “马武因勾结漕帮被抓,八爷党残余悬赏通缉”,“你们没看告示吗?马武都被关起来了,八爷自身难保,还能保你们?识相的赶紧走,不然我们就报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