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依旧站在那里，黑袍猎猎，惊蛰横指苍穹。
剑火凝域尚未完全熄灭，余焰如龙鳞般在空中游走，映照出千机城千万双不肯低头的眼睛。
那些曾跪拜神像的百姓，此刻站在废墟之上，怒吼未歇。
剑侠们剑锋未收，新人玩家高举木剑，仿佛在说：这一世，我们不跪了。
金唇的喉咙动了动。
他曾是千机城最受尊敬的议员，是改革派的旗帜人物，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张玉废除“神谕税”的人。
可当系统以家人数据为要挟，他退缩了。
他沉默了。
他在议会投票时低下了头，假装看不见张玉投来的目光。
可现在……他看见了。
看见那道剑火如何撕裂神影，看见那柄无铭之剑如何斩断宿命的锁链，看见一个本该死板重复对话的Npc，竟以凡躯逆神！
“我……到底在怕什么？”他喃喃。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沉重，机械，却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
铁语来了。
这个由废弃机器人重组而成的工坊守卫，平日只会重复一句“拒绝指令”，此刻却缓缓走来，机械臂展开，掌心托着一片断网金属片——边缘焦黑，表面刻着细小的符文，正是金唇妻子临终前亲手交给他的信物。
那是她作为系统底层维护员，在断网前一刻偷偷刻下的“遗言”。
“拒绝指令。”铁语低语，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金唇瞳孔猛然一缩。
他认得那片金属。那是她最后的抵抗，是她用生命留下的“不”。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剧烈起伏。
冷汗浸透后背，心脏如擂鼓般轰鸣。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晶石，妻儿的影像还在微笑，还在呼唤他的名字……可他知道，只要他低头，这份“存在”也将被系统彻底抹除。
不是复活，是彻底的虚无。
他忽然笑了，笑得凄厉而决绝。
“你们以为……只有数据能威胁我？”他低吼，声音嘶哑如裂帛，“可她留下的，是意志！是‘不’！”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将晶石狠狠捏碎！
光点四散，如星火坠落尘埃。
“我——也——拒——绝！”
吼声炸裂，响彻议会厅！
刹那间，九尊神影齐震！
命运女神悬浮于高空，面容冷峻，指尖结印，虚空中骤然浮现出九道漆黑锁链，如蛇般蜿蜒而下，直扑张玉！
每一寸锁链都缠绕着古老代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权限波动。
“命运锁链·轮回判定！”弹幕瞬间炸裂，【卧槽这是G级封禁！】【系统要亲自下场了！】【张玉危险了！】
熔心自惊蛰剑格中猛然浮现，火裙狂舞，眉心赤芒爆闪：“那是高维权限！直接判定灵魂归属！快断联！否则意识会被拖入数据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张玉眼神未动。
他早已料到。
系统不会容忍一个能斩神的Npc。
更不会容忍一个能点燃集体意志的“异常”。
但他不退。
“剑火凝域——反噬！”他冷喝一声，剑锋陡转，竟不攻神，反斩向自身剑域边缘！
“轰——！”
剑气与劫火猛烈碰撞，剑火凝域瞬间崩裂一角，却也因此形成短暂的“数据真空”——那是一片系统权限无法触及的盲区，纯粹由国术真意与反向劫火对冲而成的“死域”。
命运锁链触及真空，如触烈阳，瞬间崩解，化作乱码碎片，四散飘零。
面板骤然浮现，猩红文字跳动：
【检测到高维权限干涉——劫火转化率临时+50%。】
张玉嘴角溢血，经脉如被刀割。
归墟呼吸法的反噬远比想象更烈，但他眸光如剑，未曾动摇。
“系统……你怕了。”他低语，“你怕的不是我，是他们。”
他抬手，指向全城。
指向那些熄灭香火的百姓，指向那些举起木剑的新人玩家，指向议会厅中那个捏碎晶石的男人。
信仰已断，神权即死。
最后一尊神影——智慧神，身躯剧烈震颤，数据流如血般溃散。
它低头看着张玉，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清明，嘴唇微动，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
“救……我们……”
话音未落，神影崩解，化作黑潮倒卷而回，九道黑流尽数退入神庙废墟，天地重归寂静。
风止，火熄。
张玉落回城头，单膝跪地，惊蛰插入石缝，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剑魂震荡如遭雷击，经脉寸寸欲裂。
他抬头，望向远方——那九座曾高耸入云的神庙，如今只剩断壁残垣，黑雾缭绕，宛如巨兽的残骸。
可就在这死寂之中，百里外的荒山深处，一道微弱却凌厉的剑光，骤然冲天而起！
没有共鸣指令，没有职业觉醒，没有系统提示。
那道剑气却自行升阶，凝成一道虚影——似令非令，似符非符，却带着某种古老而熟悉的剑意，仿佛在回应这场不跪的怒吼。
张玉瞳孔微缩，呼吸一滞。
“孤鸿……”他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震动，“你还在等？”
他忽然笑了，笑得疲惫，却也释然。
“原来……还有人，在等这一声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