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瞳孔骤缩。
他认出了她——烛娘。
日志残页中唯一被标记为“知情者”的祭司，系统用来维系神火的活祭品。
他一步踏出，惊蛰轻鸣，欲上前相救。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少女猛然抬头，虽无目，却仿佛直视他灵魂。
“别靠近……”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撕心裂肺的颤抖，“我身上有‘献祭锁链’，一动就会引爆回廊……三百信徒，都会死。”
她颤抖着，泪水滑过苍白的脸颊。
“他们说……若我反抗，就让所有人，为我陪葬。”第99章 火不熄，人不退
烛娘的指尖离血池三寸，鲜血如雨坠落，滴在干涸的石砖上，绽开一朵朵猩红之花。
她双目无神，却仰着头，仿佛在看穿穹顶之外的天光。
那火焰——燃烧了千年的“神火”，正随着她抽离的精血缓缓黯淡，如同垂死的星辰，一寸寸熄灭。
回廊死寂。
三百信徒匍匐在地，金丝般的意志流如断线风筝，从头顶飘散、消散。
他们的身体开始颤抖，像是沉睡万年的魂魄终于被一声惊雷劈开混沌。
有人嘴唇微动，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有人猛然抬头，眼中灰白褪去，露出久违的清明。
“我……叫石头。”一个粗布短衫的汉子喃喃开口，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
“我是……阿织。”角落里，一名瘦弱女子抬起手，看着自己龟裂的掌心，忽然落下泪来，“我娘给我起的名字……我没忘。”
一句，两句……三百声低语汇聚成河，继而化作惊涛拍岸！
“我是李三！”
“我是春桃！”
“我是陈九郎，铁匠铺的陈九郎！我没死！我还活着！”
声浪冲天而起，撞上高塔穹顶，震得符文剥落，琉璃崩裂。
那连接神火的管道一根根崩断，金色丝线如蛇般扭曲、枯萎，最终化为飞灰。
高塔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嗡鸣——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又似古老钟摆首次错乱了节奏。
张玉立于回廊出口，惊蛰横于身前，剑身映出三百双重新燃起的眼睛。
那一双双瞳孔里，不再有顺从，不再有麻木，只有愤怒、觉醒、与不肯低头的光。
他闭了闭眼。
药奴最后的残念在他识海中轻轻拂过，像是一缕风，又像是一声叹息。
“若万千火种自燃，还需你一人流血吗？”
这句话，不只是对烛娘说的，更是对这千百年来被奴役、被抹杀、被当成燃料的无数灵魂说的。
张玉睁眼，眸中寒光如剑。
他没有上前，也没有冲动。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从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赢下的。
但此刻，已有三百人醒来——三百颗火种点燃，足以燎原。
烛娘终于倒下，倒在血池边缘，指尖焦黑，气息微弱。
但她嘴角却扬起一抹笑，轻得几乎看不见。
“我不燃了……”她喃喃，“这火，本就不该由我来烧。”
话音落，整座高塔剧烈一震！
顶端，那尊高达百丈的圣光巨像“伊甸”猛然睁眼——那是一对由巨大钟表构成的瞳孔，分秒不差地转动着命运的齿轮。
可此刻，指针骤然错乱，秒针倒转，时针逆旋，表盘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一声低沉的“嗡——”响彻大陆，像是神明的怒吼，又像是规则的哀鸣。
风起了。
不是从哪边吹来，而是从每一个人的心底升起。
觉醒者们纷纷站起，有人拾起木剑，有人握紧铁锄，有人将断刀绑上布条，扛在肩上。
他们没有装备，没有技能，甚至连站立都还不稳，但他们的眼神，已与昨日截然不同。
凯撒从阴影中走出，断斧扛在肩头，战意如熔岩翻涌。
他咧嘴一笑，眼中燃着火：“张玉，你说过，剑侠之道，不在剑，而在心。”
林九默默站到张玉身侧，双手比划：“风在叫我们。”
张玉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惊蛰，剑尖直指高塔顶端那双错乱的钟表之眼。
青光顺剑而上，映照天际，仿佛一道不屈的宣言。
火种已醒，枷锁将碎。
这一夜，莫拓大陆的风，终于有了方向——
它吹向神谕高塔，吹向那曾不可直视的“神座”，吹向一场注定要改写命运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