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
“刚子?”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门内沉默片刻,传来陈刚低沉的声音:“进来。”
林慧推门而入。
书房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陈刚已经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工装,那杆拆分后被装入鱼竿包的大枪靠在书桌旁。
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又长又孤峭。
听到妻子进来,他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了一丝。
林慧的目光扫过丈夫身上的装束,又落在那深灰色的鱼竿包上,心猛地往下一沉。
她走到陈刚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棵在夜风中轻颤的石榴树。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像是怕惊扰了这沉重的宁静:
“今晚……就要走?”
陈刚缓缓转过头。
昏黄的灯光下,妻子温婉的脸上写满担忧,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盛满了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滑落。
他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的字:
“嗯。”
陈刚伸出手,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林慧的眼角,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
“对不起,阿慧,”他的声音沙哑,“本想过几天……但那边等不及了。”
林慧抓住丈夫的手,紧紧握住,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危险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斤重量。
陈刚看着妻子,那双经历了无数风浪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她的不安。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反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用力紧了紧:
“别瞎想。就是去帮个忙,处理些麻烦,可能要费些时日。”
他的语气尽量轻松,但林慧如何听不出其中的刻意?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就像了解自己掌心的纹路。
他越是轻描淡写,事情往往就越凶险。
但林慧没有戳穿。
只是深深地看着丈夫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然后,她低下头,从衣襟内小心地取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有些褪色的平安符,塞进陈刚手里。
“戴着它,”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和立军……等你回来。”
陈刚感觉掌心那枚小小的平安符滚烫如火炭,灼得他心口发疼。
这是他们结婚那年,一起去庙里求的。
他紧紧攥住,仿佛攥住了妻子所有的牵挂和祈祷。
他伸出双臂,将妻子轻轻拥入怀中。
“照顾好自己,看好立军。”陈刚在她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武馆和家里……有天明在,我放心。等我回来。”
林慧将脸埋在丈夫坚实的胸膛前,用力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所有的担忧、不舍、恐惧,都融化在这个无声的拥抱里。
陈刚松开手,决然地转过身,不再看妻子泫然欲泣的脸。
他抓起桌上的鱼竿包负在身后,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我走了。”
他背对着妻子,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冷硬。
说完,陈刚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拉开书房门,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中,再也没有回头。
林慧独自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听着丈夫的脚步声消失在院落里,最终被夜风吞没。
她缓缓走到窗边,望着陈刚身影消失的方向,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两行清泪终于无声滑落。
她紧紧攥着胸前空荡荡的衣襟,那里原本放着那枚平安符。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仿佛要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