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办公楼,阳光有些刺眼。
他抱着纸箱,沿着来路往回走。
纸箱不重,却感觉有千钧之重,压得他脚步有些沉。
厂区机器的轰鸣声依旧,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但对他而言,这里已经彻底变的陌生。
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
……
远在数条街之外的震远武馆前院里,响起一道清越短促的破空声。
“嗡!”
陈刚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古朴的八面汉剑,剑身黯淡无光,却自有一股沉凝之势。
并未开刃,但以他的劲力灌注,即便是钝铁也足以裂石分金。
刚才那一声,便是他手腕微微一抖,剑尖瞬间刺破空气发出的颤鸣。
莫小雨吓得一个激灵,原本还有些因悲伤而飘忽的注意力瞬间高度集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师父手中的剑。
“八极纯阳剑,劲在骨,不在皮;意在先,力在后。”
陈刚声如洪钟,与前日教导桩功时的沉缓截然不同,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锐气,“看好了,这是抱剑礼,亦是起手式!”
他身形微微一沉,如同老树盘根,左脚前踏半步,右脚微屈。
左手剑指虚抚右腕,右手持剑竖于身前,剑尖直指眉心上方。
整个动作瞬间完成,一股沉雄开阔、如山岳临渊的气势自然而生。
“此乃‘礼敬天地’,非是虚礼,实含戒备,周身八方,皆在顾盼之间。心要静,神要凝!”
莫小雨努力模仿着,但她手中是一柄陈刚给她暂用的老旧木剑,显得颇为笨拙。
她的脚步虚浮,手臂不是过于僵硬就是软塌塌的,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沉静而蓄势待发的感觉。
“肩沉下去!肘坠下去!你想用脖子和肩膀那点死力扛着剑吗?”陈刚的喝声毫不客气,“力从地起,通腰胯,过肩肘,达于剑尖!不是你那两条胳膊在耍!”
他上前一步,用剑鞘末端轻轻一磕莫小雨的膝弯,又一拍她的后腰。
“膝微屈,腰塌住!站都站不稳,练什么剑?”
“呼吸!别憋着气!你是要把自己憋晕过去吗?”
莫小雨被师父呵斥得手忙脚乱,小脸涨得通红,汗水再次浸湿了额发,但她咬紧牙关,一次次地调整,眼神倔强。
陈刚演示了几遍,便让她自己重复练习这个起手式。
少女在前院中央,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枯燥的抱剑、沉肩、屈膝、塌腰的动作。
木剑在她手中显得格外沉重,不时因为发力不对而歪斜颤抖。
陈刚不再说话,只是持剑立于榕树下,目光如电,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错误,时而出声纠正,简明扼要,直指关键。
古老的榕树华盖亭亭,筛下细碎的阳光。
树下,威严的师父,笨拙却坚韧的少女,以及那柄不断划破武馆宁静空气的木剑,构成了一幅凝练而充满力量的画面。
……
……
红星纺织厂。
直到走出厂区大门,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莫天明才微微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厂门和里面高大的厂房。
目光深沉,复杂难言。
他抱着纸箱,正准备转身返回武馆,身后厂门卫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