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虚没急着答话,而是冲江川意味深长地一笑。
江川心头“咯噔”一下——
坏了!
老秃驴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不虚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字字惊人:
“老衲这点微末的画技,不过是邯郸学步、照猫画虎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今日,水墨一派的鼻祖在此,哪轮得到老衲班门弄斧?”
“鼻祖?”
老孔忍不住挑眉,眼神带着浓浓的探究。
不虚双手合十,笑道:“就是江上师。”
“水墨流派,本就是他的创意。”
哗——
一瞬间,法堂里像被投入了一枚重磅炸弹,游客和文坛三友全都瞪圆了眼。
老李更是失声:“你是说……水墨画是江小友创造的?”
不虚微微一笑,抬手指向墙上的一幅墨色竖卷:“老衲的画风,全是受这幅《孤禽图》的启发。”
他语气里带着敬意:“而它的作者,正是——你们口中的江小友。”
众人循声望去——
墙上那幅画,长约一米,宽半米。
空荡荡的宣纸上,正下方孤零零蹲着一只巴掌大的禽鸟。
——说是“禽鸟”都算夸它。
那身形歪歪扭扭,五官模糊不清,活像几团不小心泼洒的墨渍,连幼儿园小朋友都未必愿意承认是自己画的。
游客们顿时炸了:
“这玩意儿……不虚大师不会是懒得画,找个理由糊弄吧?”
“拜托,这不是画,是涂鸦吧?!”
“讲真,我那副小鸡吃米图,比它好看十倍!”
“江老师,这老和尚跟你有仇啊?搞几坨墨渍恶心你呢?”
……
而“文坛三友”显然没这么肤浅。
三人齐刷刷起身,走到画前凝神细看。
越看越皱眉,越看眼神越亮,最后竟站得纹丝不动——像是怕错过画里任何一丝气息。
良久,老孔才幽幽开口:“这《孤禽图》乍看粗陋,实则大巧若拙。几笔勾勒,却能率性留白,衬出天地辽阔与禽鸟孤寂。”
不虚微微颔首:“老衲当初也以为江上师是在敷衍我。可三遍看罢,便被它新奇的构图、孤绝的气韵深深拿捏——此画一入眼,便难以自拔。”
老张更是手指微颤,语气笃定:“这禽鸟白眼向天,冷眼旁观,像在审视世间百态。一足立地,一足悬空,缩颈拱背,却傲骨嶙峋——处处透着被逼入绝境却绝不低头的劲儿。”
说到这,他忽然看向江川,意味深长:“我现在完全能感受到你当年被‘发配’到清江时的愤懑不平了。”
紧接着,他又顺势抛出橄榄枝:“文学社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随时恭候大驾。”
江川只好干笑两声,默默垂眸——
愤懑个鬼!
他当年不过是随手临摹了蓝星的一幅国画,想着是赶紧把不虚打发走……
谁成想,这玩意儿还能被他们解读出一整部励志史诗。
这时,老李似乎也被点醒,猛地拍了下大腿:
“怨不得不虚大师能悟出水墨流派!这画看似几笔潦草,实则用墨、水、留白构出了无限的色彩、层次与空间——只要运用得当,能衍生出无数风格迥异的画作!”
话音未落,他已经迫不及待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寥寥数十笔——
一座巍峨的玉龙雪山,便跃然纸上。
时间仓促,他并未细雕,却硬生生画出了雪峰的冷冽、云海的翻涌,以及那股俯瞰众生的磅礴气势。
众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李剑都忍不住上前:“老先生,这画……真是从《孤禽图》里悟出来的?”
从成品看,两幅画无论构图还是气势都天差地别。
《玉龙雪山图》无论精美程度还是震撼力,都足以吊打一大票所谓的大师之作。
老李却摆手谦道:“我这只是摸到了一点《孤禽图》的皮毛。若能再细细参悟一年,我的画技,至少还能跃上两个境界!”
游客们瞬间炸锅——
“我的天,这就叫皮毛?!”
“两个境界……那得飞升了吧!”
“这画拿去拍卖行,起拍得七位数!”
“原来几坨墨渍还能点石成金?我悟了——可惜我没那灵魂。”
“别说画了,我现在连拿毛笔的姿势都想拜师学起!”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拿着手机狂拍,像是怕错过一场见证历史的时刻。
不虚原本笑容温和,听了老李的话,却少有地神色一变,像是有人要动他命根子似的。
他正色道:“这《孤禽图》,乃是本寺镇寺之宝。”
“老衲之所以将其悬在法堂,不是为了装饰,而是要让弟子与来往施主参详悟道。”
他缓缓扫视众人:“有人从中悟出了无上的佛法,有人从中参透了人生的真谛,而老衲……不过是借此学到了一些粗浅的绘画技法罢了。”
话锋一转,不虚目光落到江川身上,意味深长:“既然今日江上师恰巧在此,不如——请他再即兴作一幅。也许在座各位,还能因此再得一重感悟。”
江川听完,心里当场飙出一万句国粹:
……你这秃驴玩阴的!
琴棋书画里,他的画功是硬伤,当年不过是拍戏临时抱佛脚,跟国学大师混过几堂课。
那幅《孤禽图》纯属救场之作,现在要他当着几位文坛泰斗、在场游客、全国观众现场作画?这不是逼他当众翻车?
老李见他面色古怪,还以为他是在谦虚推脱,立刻劝道:“江小友,何不趁此机会,当着大家,让我们一睹水墨流派的真章?”
“只要你肯动笔,我就向学校举荐——帝都大学客座教授的身份,当场拍板!”
老张不服:“你那客座教授算个屁。”
他直接开出价码:“江小友,给《谪仙人诗集》画一幅插画,我们文学社单出五百万稿费!”
不虚一听,眉毛一挑,冷笑道:“五百万?张施主,你这是在打趣吧。”
“这幅画,七年前刚成之时,就有人开到五千万,还被我当场婉拒。你这价……呵呵。”
他没把后半句“掉价侮辱”说出口,勉强留了老张一分面子。
可老张也听出了味儿,心里直骂——
自己这是拿菜市场的砍价法,去拍卖行捡天珠了。
此刻,江川完全顾不上几位老家伙的针锋相对。
他满脑子都在飞速转——
得想个法子收场,不能硬拒,也不能真翻车。
当着亿万观众,直接拒了文坛泰斗和佛门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