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从昨晚肖颖指尖落在琴键上的那一刻,小尤的心就像被什么击中了。
那是一种久违的震颤——专业与舞台撞击出的火花。
不同于肖颖那种“业余爱好型选手”的偶尔惊艳,小尤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
五岁启蒙,九岁登台,十八岁考进川音,之后还远赴大鹅深造两年,接受最系统、最严苛的学院派训练。
她从来不怀疑自己技艺的纯熟。
哪怕闭着眼,手指也能在键盘上精准地划出柴可夫斯基的音浪。
可她没想到的是——
当她满怀信心归国,真正踏入社会时,等着她的不是鲜花掌声,而是一地鸡毛。
同届的优秀生,能进乐团的不过寥寥一两个;
剩下的,要么进了琴行教课、早教班混日子,
要么在Livehoe、剧场、婚礼现场凑数。
还有一部分,干脆直接转了行。
她记得有个女同学私底下说过一句话,至今仍如针扎般刺在她心里:
“咱们学琴的,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金主当花瓶。哪怕没名分,只要包吃住,也比在琴行强。”
小尤听得脸都白了。可她没吭声。
不是因为默认,而是因为不甘。
近二十年寒暑,不说每天六小时雷打不动的练琴,就单是砸进去的培训费、乐器钱、大师班、比赛报名……
加起来至少两百万。
现在让她转手去当“附属品”?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不愿认命,却也一时找不到路。
直到那天,刷手机时,她无意中被“恶意安装”了一个叫逗映的APP。
本想直接卸载,可手一滑点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第二条直播,就是个小哥哥在对着镜头弹琴。
灯光朦胧,背景简陋,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弹着。
可屏幕下方的数字却让小尤瞳孔一缩——在线五千人!
礼物、点赞、打赏不断涌上,弹幕刷得像雪崩一样。
那一刻,她心动了。
不是为那个小哥哥,而是——为这门“新生意”。
她是专业出身,琴技甩那人不知道几条街;
再加上她自己还算有点颜值,气质也不俗——
说不定,这是她破局的机会!
于是,小尤下定决心干一票大的。
她厚着脸皮跟五个老同学借了万把块,置办灯光设备、买了三套定制礼服,在自己租来的单身公寓里搭起了直播间。
第一天直播,她激动到手心冒汗,幻想着:
只要弹下第一个音符,掌声、赞美、钞票就会顺着网线滚滚而来。
可现实很快给了她一记耳光——
首播当天,在线观众:1人(她自己小号),打赏100钻,也是她自己刷的。
第二天,观众涨到了3个,打赏还是零。
她兴奋地看弹幕,结果只有两条,一眼看去,气得手抖:
【大半夜的,你就给我听这个?】
【站起来给大哥看看腿,刷个跑车!】
她一度想砸琴。
可琴盖刚掀起几厘米,她的手就僵住了。
一万块外债还没还,信用卡临近还款日,房东的催租短信也像炸弹一样滴滴作响。
她明白:自己现在连吃土的资格都没有。
转念,她死死咬住牙关,把琴盖轻轻合上,坐在地上沉默了好久。
痛定思痛,小尤开始转变思路。
她不再单纯弹琴,而是开始研究平台,琢磨流量密码——然后,她看明白了:
逗映压根不是个正经平台。
打开它的热门榜单,她看到的不是音乐,不是艺术,而是——
腰肢乱颤、丝袜飞舞、俯身热舞、风情万种的眼神与挑逗。
超过一半的内容都靠擦边生存,而剩下那点“清流”,根本翻不起浪花。
那一晚,她坐在电脑前看了足足五个小时。
凌晨三点,饥肠辘辘,银行卡余额只剩最后两位数。
她望着镜子里那个面容精致、肩膀削瘦的女孩,终于一咬牙——
从衣柜里拽出那条原本只打算走红毯穿的礼服,一剪刀下去,变成了短裙;
又用最后一顿饭钱,买了两双性感黑丝,穿戴整齐,抹上艳丽口红。
她,重新开播了。
这一次,她不再只是弹肖邦、柴可夫、拉赫玛尼诺夫;而是——
《舞女泪》《夜中海》《送情郎》……
曲风开始暧昧、撩人,
钢琴变成了她的舞台,也成了她欲擒故纵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