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冬在接连的捷报与日益频繁的凯旋传闻中悄然退去,当京城街头的柳枝抽出第一抹新绿时,那场牵动无数人心的北征,终于以宁远侯顾廷烨率部大破北狄王庭主力、迫使其遣使求和而告终。凯旋的大军,在一个春光烂漫的午后,踏着震天的锣鼓与漫天飞舞的彩绸,浩浩荡荡地回到了京城。
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从城门到皇城的主道两侧,早已被翘首以盼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欢呼声、赞叹声、小儿女的嬉笑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宁远侯府上下,更是早已洒扫庭除,张灯结彩,所有仆役皆换上整洁的新衣,翘首以盼。明兰站在府门内,由一众管事嬷嬷簇拥着,听着外面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喧嚣声浪,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喜庆却不失庄重的石榴红遍地金通袖袄,脸上薄施脂粉,试图掩盖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晕与眼底那难以抑制的水光。数月来的担忧、牵挂、强撑的坚强,在此刻都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期盼与近乡情怯般的紧张。
来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府门外的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只见旌旗招展,盔明甲亮的骑兵队伍率先开道,随后是步伐整齐、带着沙场肃杀之气的步兵方阵。而在队伍的最前方,那个骑着神骏黑马、一身风尘却难掩挺拔身姿的玄甲将领,不是顾廷烨又是谁?
他比离京时清瘦了些许,肤色因长久的日晒风吹而变成了深麦色,下颌线条更加冷硬,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带着大胜归来的意气风发与历经血火洗礼后的沉稳威严。他端坐马上,向着道路两旁欢呼的百姓微微颔首,目光却穿透人群,直直地投向那洞开的、熟悉的侯府大门,以及门内那个穿着红衣、翘首以盼的纤细身影。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间仿佛骤然凝固。
他看到了她。数月不见,她似乎也清减了些,站在那里,如同一株经历风霜后依旧挺立的玉兰,沉静,坚韧,那双望着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难以置信的喜悦,有如释重负的安心,有泫然欲泣的激动,更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怔忡。
她也看到了他。风尘仆仆,甲胄上甚至还能看到未曾完全擦拭干净的战火痕迹,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属于胜利者的昂扬气度,以及那双紧紧锁住她的、带着灼热温度的眼眸,都无比真切地告诉她——他回来了。他真的,从那个生死一线的战场上,平安回来了。
周围的喧嚣、欢呼、鞭炮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模糊。他们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彼此,隔着短短的距离,无声地对望着,仿佛要将这分离的数月时光,在这一眼中彻底弥补回来。
顾廷烨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依旧带着军人的矫健。他将马缰扔给迎上来的亲兵,大步流星地跨过府门门槛,走到了明兰面前。
“侯爷……”明兰喉头哽咽,万千话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依着礼数,便要屈膝行礼。
顾廷烨却抢先一步,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下拜的动作。他的手掌温热而粗糙,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那坚实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无比真实,瞬间击溃了明兰强撑的镇定。
“我回来了。”他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千言万语,尽在这三个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