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意思是……”明兰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猜测,但仍需证实。
房妈妈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老奴怀疑,府中可能存在‘阴阳’两套账册。”
“阴阳账册?”丹橘和翠微都倒吸一口凉气。
“不错。”房妈妈神色凝重地点头,“这‘阳账’,便是如今交到夫人手中的这些,记录的是合乎规矩、或是稍有瑕疵但无伤大雅的收支,用来应付日常查核、乃至像如今这般交接。而真正的、记录着所有见不得光的花销、贪墨、利益输送的,便是那本‘阴账’。这两套账册,格式、外观几乎一样,但关键的数字、名目却截然不同。经办之人心中有数,对账时只拿出‘阳账’,自然天衣无缝。”
明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若真如此,那小秦氏交还的哪里是家当,分明是一个被精心粉饰过的巨大窟窿!她这些年,不知利用这“阴阳账册”的手段,挪用了多少公中银钱,填了多少私欲,又或是……养了多少不该养的人!
“难怪……”明兰喃喃道,“难怪这些账册看似齐全,却总有这些零零碎碎、对不上却又抓不住实质把柄的地方。恐怕是制作‘阳账’时,为了尽量贴近真实,难免留下些无法完全抹平的痕迹,或者……干脆是故意留下的迷魂阵!”
想通了这一层,明兰再看这些账册,感觉便完全不同了。它们不再是沉默的记录,而是一张布满密码的网,等待着破译。
“妈妈,可能看出这‘阴账’可能的藏匿之处?或是……由何人经手?”明兰问道,这是关键。
房妈妈沉吟片刻,道:“制作和管理‘阴阳账册’,非一人之力可为,必是极受信任、且精通账目之人。而且,为防万一,‘阴账’多半不会放在府中账房,很可能在……某个心腹之人的手中,或者,藏在府外某处。”
她顿了顿,补充道:“夫人不妨从经手账册时间最长、且深得太夫人信任的几位老管事,或是寿安堂内,那些看似不管事、实则地位超然的妈妈们身上留意。尤其是……管着府中最大银库钥匙,又常年称病、不太露面的那位赖妈妈。”
赖妈妈?明兰记下了这个名字。她是小秦氏的陪嫁,据说年轻时曾救过小秦氏的命,在寿安堂地位超然,连顾廷烨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她名义上早已不管事,只荣养着,但府中最大的银库钥匙,却一直由她保管,连交接对牌时,小秦氏都未曾提及交出这把钥匙,只说是赖妈妈病着,不便打扰,日后再议。
原来症结在这里!
明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找到了方向,便有了突破口。这“阴阳账册”的伎俩固然隐蔽阴险,但既然已经被识破,便不再是铁板一块。
“妈妈,此事关系重大,切勿声张。”明兰郑重叮嘱房妈妈和丹橘、翠微,“我们如今只是猜测,尚无实证。接下来,明面上的账目核对照常进行,那些明显的漏洞,也暂且记下,不必深究。暗中,我们需要留意寿安堂,特别是那位赖妈妈的动静,以及……府外可能与侯府账目有特殊往来的银号、商铺。”
“是,夫人。”三人齐声应下,神色肃然。
书房内的烛火,又一次燃至深夜。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算盘轻响,夹杂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明兰知道,她正在揭开侯府深藏多年的一层黑幕,前路必然更加凶险。但有了方向,她便无所畏惧。这场中馈之争,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而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