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下聘的喜庆气氛尚未散去,林栖阁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墨兰将妆台上胭脂水粉尽数扫落在地,猩红的胭脂膏溅得四处都是,如同泼洒的鲜血。
“我不嫁!死也不嫁!”她嘶声哭喊,扯着身上刚试穿的嫁衣,“这般穷酸人家,也配娶盛家嫡女?”
林噙霜忙屏退下人,搂住女儿劝道:“好孩子,莫说气话。文生虽眼下贫寒,可才学是好的...”
“才学顶什么用!”墨兰一把推开母亲,指着窗外文家送来的聘礼,“母亲瞧瞧!几箱破书,一方旧玉佩,连聘饼都是最次的芝麻糖!这般寒酸,叫我日后如何见人?”
她越说越悲,伏在榻上痛哭:“姐妹们日后都是高门贵妇,唯独我嫁个穷举子...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林噙霜被女儿哭得心乱如麻。她何尝不觉得委屈?原想着文炎敬有才学,将来高中便能翻身。可今日见那寒酸聘礼,文家族老虽客气却难掩窘迫,她才惊觉这“投资”风险太大。
“乖女儿莫哭...”林噙霜咬牙,“母亲再去与你父亲说说!”
她当即赶往正院,见盛紘正在看文炎敬的文章,便垂泪道:“主君...这亲事,是否再斟酌斟酌?”
盛紘蹙眉:“不是你说文生才学出众,墨儿也自愿的么?”
林噙霜泣道:“妾身是觉着文生好...可今日见那聘礼,实在寒酸。墨儿是嫡女,这般嫁过去,只怕要吃苦...”她偷眼看盛紘神色,“况且文家虽是清流,可旁支远亲,哪比得上正经高门?”
盛紘放下文章,不悦道:“婚姻大事,岂能只看门第?文生才学人品都是上佳,来日必有大成。”
“可来日之事谁说得准?”林噙霜急道,“若他三年不中,五年不第,难道让墨儿跟着吃十年苦?”她扑通跪下,“主君!墨儿可是您最疼的女儿啊!”
盛紘被她哭得心烦:“当初是你们自己愿意,如今又反悔!让我如何与文家交代?”
正争执间,忽听门外喧哗。墨兰竟披头散发冲进来,扑到盛紘脚边:“父亲!女儿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嫁那穷酸!”
盛紘大怒:“胡闹!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墨兰抬起泪脸,指着窗外:“父亲可知文家送来的聘饼是什么?是芝麻糖!连如兰平日赏丫鬟的都不如!这般羞辱,女儿宁可死了!”
王氏闻讯赶来,见状冷笑:“哟,这是唱哪出?前日不是自己跪着求嫁的么?如今又嫌贫爱富了?”
墨兰被刺得跳起来:“母亲说得轻巧!若是五妹妹嫁这般人家,母亲肯么?”
王氏淡淡道:“如儿的婚事自有她父亲做主。倒是你,自个儿相中的女婿,如今又反悔,倒像是我们逼你似的。”
林噙霜忙打圆场:“夫人息怒,墨儿是年纪小不懂事...”又对盛紘道,“主君,不如再相看些人家?听闻通判李家也有意结亲...”
盛紘拂袖:“荒唐!文家聘礼都收了,岂能出尔反尔!”他瞪向墨兰,“你若不嫁,便去家庙清修吧!”
墨兰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消息传到寿安堂,老太太捻着佛珠冷笑:“果然如此。林噙霜哪是真舍得女儿嫁寒门?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明兰轻声道:“四姐姐也是可怜...”
“可怜?”老太太摇头,“她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若是安分嫁了文生,将来未必不好。如今这一闹,反倒让人看轻。”
果然,下人间很快传开:“四姑娘嫌贫爱富,前日还夸文公子好,今日就嫌人家穷了。”
“到底是林小娘教的,眼皮子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