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垂下眼帘,掩去眼中情绪。顾廷烨果然起了疑心。以他的聪明,怎会相信那字条真是孩童所书?他那一笑,怕是已经猜到了真相。
“他还给了奴婢几块银子呢。”小桃掏出那几块碎银,“说是给奴婢买糖吃。”
明兰看着那几块银子,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顾廷烨自己尚且落魄,却还这般体贴下人,实在难得。
“既然是他给的,你就收着吧。”明兰温声道,“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记住了?”
小桃郑重应下:“姑娘放心,小桃晓得轻重。”
待小桃退下,明兰独坐窗前,心中波澜起伏。顾廷烨收下了她的赠药和银两,却没有点破她的身份。这份默契,让她既安心又不安。
安心的是,顾廷烨是个明白人,懂得保全她的名声;不安的是,这份心照不宣的联系,似乎将他们牵扯得更深了。
她取出那枚木雕小马,在掌心细细把玩。马儿扬蹄奔腾的姿态,让她想起顾廷烨纵马离去的背影。那个男人,即使身处困境,也保持着他的骄傲与风度。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明兰照例去给祖母请安。行至花园,忽见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对着守门的婆子低语几句。那婆子面色顿变,急忙往正房去了。
明兰心中好奇,悄悄走近些,只听那小厮道:“...确实是他!虽然打扮不同,但奴才看得真切,就是宁远侯府的二公子!”
另一个婆子惊呼:“顾二公子?他怎会在城外破庙里落脚?听说病得不轻呢...”
明兰心中一震,手中帕子险些落地。顾廷烨病了?在破庙里?
她强自镇定,装作赏花模样,慢慢走开。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顾廷烨果然没有离开京城,而是在城外破庙栖身。如今又病了,想必是伤势未愈,加上奔波劳顿所致。
回到房中,明兰坐立难安。她想起顾廷烨染血的衣袖,想起他疲惫的面容,想起他递银子给小桃时那温和的眼神...
“小桃。”她唤来丫鬟,“你去打听打听,城外有哪些破庙?要悄悄儿的,别让人起疑。”
小桃虽不解其意,还是应声去了。
明兰独坐房中,手中无意识地捻着那枚平安符。顾廷烨病倒在破庙中,无人照料,该是何等凄惨景象?她虽想相助,却苦于身份所限,不能亲自前往。
忽然,她想到一个主意。既然不能明着相助,何不暗中打点?
她取出纸笔,再次模仿孩童笔迹,写下一张字条:“闻君不适,甚忧。城南济世堂李大夫,医道精深,可往求治。药资已付,但去无妨。”
写罢,她取出一些银两,连同字条放入一个普通信封中。待小桃回来,将信封交给她:“你想办法将这封信送到城外破庙,交给...交给那位壮士。要小心,莫让人看见。”
小桃虽觉奇怪,但还是依言去了。
这一次,明兰在房中焦急等待。她不知顾廷烨病得如何,更不知他是否愿意接受她的安排。
直到日落时分,小桃才匆匆回来,面带喜色:“姑娘,信送到了!壮士果然在破庙里,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信,愣了好久,最后对奴婢说:'多谢故人挂心,顾某领情了。'”
明兰心中一松:“他可说要去医馆?”
小桃点头:“他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就去。姑娘放心,奴婢看壮士虽然病着,但精神还好。”
明兰这才稍稍安心。她知道顾廷烨是个骄傲的人,不会轻易接受他人施舍。但他既然答应去医馆,想必是病得不轻。
晚间,明兰在日记中记下:“小桃送药,顾郎领情;破庙病倒,暗中安排;江湖路远,忧心难释。”
她取出那枚木雕小马,轻轻摩挲。马儿奔腾的姿态,此刻在她眼中却多了几分艰难。江湖路远,伤病相随,那个骄傲的男人,究竟还要经历多少磨难?
窗外月色如水,明兰却无睡意。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牵挂一个陌生男子的安危。这份牵挂来得突然,却真切得让她无法忽视。
而远在城外破庙中的顾廷烨,此刻正对灯看信。那张写着稚气字迹的字条,在他眼中却比任何锦绣文章更加珍贵。
“盛明兰...”他轻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你这般聪明,叫我如何是好?”
烛火跳跃,映照着他苍白的面容。那双深邃的眼睛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