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发现那本批注详尽的《女诫》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独坐书房,反复翻阅那些字迹清秀的批注,尤其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句朱笔标注,越看越觉得意味深长。
几经思量,他决定找明兰好生谈一谈。这日午后,他特意来到寿安堂,见明兰正在廊下抄经,便温声唤她过来。
“明兰,为父想问问你那本《女诫》批注的事。”盛紘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那些见解很是独到,是你自己想的,还是祖母教导的?”
明兰闻言,立即跪了下来,面带惶恐:“父亲恕罪!明儿不该在书上胡乱涂写,更不该将书遗落在书房。那些都是明儿愚见,与祖母无关。”
盛紘扶起她:“为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见解,不像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比如这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从何想来?”
明兰低头轻声道:“明儿前些日子读《左传》,见到这句话,心中有所感触。觉得女子有才亦是怀璧,过露锋芒反而招祸...”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就像前番武家提亲,若不是明儿在寿宴上逞强绣那残梅,也不会招来这等'祸事'。”
盛紘心中一震。他没想到明兰如此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更没想到她将武家提亲称为“祸事”。
“你...觉得武家提亲是祸事?”盛紘试探地问。
明兰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落下:“明儿不敢妄议父母之命。只是...只是听说武家门风严谨,明儿愚钝,怕是难以胜任...”
盛紘沉吟片刻:“武家是商户出身,如今志高中了秀才,也算改换门庭。你若是嫌他家门第不高...”
“明儿不敢!”明兰急忙道,“明儿只是...只是想起母亲生前说过的话。”
盛紘一怔:“你母亲说过什么?”
明兰拭了拭眼角,轻声道:“母亲曾说,寒门妻室最是难为。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若是门第悬殊,女子在婆家难免受气。轻则受婆母刁难,重则...重则性命堪忧。”
她抬起泪眼看向盛紘:“母亲还说,她当年就是高攀了盛家,虽得父亲怜惜,却也...却也受尽委屈。”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击在盛紘心上。他想起卫恕意初入府时的战战兢兢,想起她即使受了委屈也默默忍受,想起她临终前苍白的脸庞...
“你母亲...当真说过这些话?”盛紘声音有些沙哑。
明兰点头:“母亲常说,女子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若是投错了胎,比死还难受。她希望明儿将来...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不必高攀,也不必低就,平平淡淡才是福。”
盛紘久久无言。他从未想过,那个温婉顺从的卫恕意,心中竟有这般苦楚。更没想到,她将这些道理早早教给了明兰。
“所以你觉得武家...”盛紘欲言又止。
明兰轻声道:“武家虽是商户,但如今志高中了秀才,将来或许还有前程。明儿庶出的身份,本是高攀了。只是...明儿听说武母治家极严,对儿媳要求甚高。明儿愚钝,怕是有负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