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翻看账册,越看越心惊:“难怪她儿子能下百两聘礼,娶的还是秀才家的女儿!原来都是盛家的银子堆出来的!”
房妈妈愤愤道:“这等刁奴,就该立刻捆了送官!”
老太太却摇摇头:“不急。既然要查,就查个彻底。你明日悄悄去几家相熟的铺子问问,近年的米价究竟如何。”
“是。”房妈妈应道,又犹豫地问,“那六姑娘那边...”
老太太沉吟片刻:“明兰这孩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她今日这番话,看似无心,实则...”
话未说完,但房妈妈已经明白其中的深意。
接下来的几日,寿安堂表面平静如常,暗地里却暗流涌动。房妈妈借口采买,悄悄走访了几家米铺、布庄,将近年来的价格问了个清清楚楚。
结果令人震惊:管家娘子虚报价格并非一日之事,而是长达数年的贪墨。光是米粮一项,每年就要多报三四百两银子。其他各项开支,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虚报。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些贪墨的银子,大多流向了林栖阁。管家娘子的儿子能在林噙霜的帮助下娶得秀才之女,她的女婿能在林噙霜的推荐下得到油水丰厚的差事,都不是偶然。
这日晚间,老太太将明兰叫到房中。桌上摆着几本账册和房妈妈查来的证据。
“明兰,你过来。”老太太神色严肃,“这些事,本不该让你一个孩子操心。但既然你已经察觉,祖母也不瞒你。”
明兰乖巧地走到祖母身边,看着桌上的证据,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
老太太轻叹一声:“这深宅大院中,人心难测。你今日立了一功,但也可能因此惹祸上身。怕吗?”
明兰摇摇头:“明儿有祖母庇护,不怕。”
老太太摸摸她的头:“庇护固然能有,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懂得保护自己。你今日这般作为,很是冒险。若是遇到心狠手辣的,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明兰低下头:“明儿知错了。”
“不,你没错。”老太太语气转为温和,“只是往后要更加小心。在没有足够能力自保之前,藏拙是最好的选择。”
“明儿记住了。”
老太太收起账册,语重心长地说:“这些事,祖母会处置。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是那个乖巧懵懂的六姑娘。”
“是。”
次日,老太太称病不见客,却暗中请来了盛紘。母子二人在房中谈了近一个时辰,无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从那日起,管家娘子忽然“染病”,由其副手暂代管家之职。而林噙霜来寿安堂请安的次数明显增多,每次都会带着各种补品,言语间更是格外殷勤。
明兰冷眼旁观,心中了然。祖母这是在敲山震虎,既处置了贪墨的奴才,又敲打了幕后之人。
这日下棋时,老太太忽然问道:“可知我为何不直接将那刁奴送官?”
明兰想了想,答道:“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不错。有时为了大局,不得不暂时忍耐。但这不代表妥协,而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她落下一子,缓缓道:“治家如治国,既要明察秋毫,也要懂得权衡利弊。这其中的分寸,你日后自会慢慢体会。”
明兰看着棋盘,忽然明白这是一局更大的棋。而祖母,正在教她如何做一个棋手。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但明兰知道,再大的雪,也终有融化的一天。
而那一天到来时,埋藏在雪下的一切,都将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