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喝着脉脂水时,禁脉洞的石壁正在渗黑。
墨鸦蜷缩在洞底,手腕被青木门的“锁脉链”缠着——链上刻着蚀声纹,每动一下,纹就收紧,腐音气顺着链身往骨缝里钻。他盯着洞顶的裂隙看了半日,那裂隙是方才挣扎时用腐音震开的,透进些微天光,光里浮着细小的尘,像他此刻散在脉里的气。
“教主……”洞外传来教徒的低语,声音发颤,“青岚少主去了地脉眼,守洞的弟子换了班,我……我偷了钥匙。”
锁脉链“咔哒”响了声,墨鸦猛地抬头。教徒翻墙进来,手里攥着把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青木门的族纹,还沾着新鲜的血。“他们发现了?”墨鸦声音哑得像破锣。
“是……是小乙替我引开了人。”教徒把钥匙塞给他,袖口沾着泥,“他说……说您一定要成大事,不能困在这儿。”
墨鸦捏着钥匙的手在抖。小乙是跟着他十年的孩子,去年才长齐牙,上次埋腐音地雷时,还怯生生问他“炸了地脉眼,会不会伤到谷里的娃”。他没说话,只是用钥匙捅进锁孔——锁脉链应声落地,链上的蚀声纹瞬间暗了,像死了的虫。
“双界钥在哪?”墨鸦站起身,骨节咯吱响。他能感觉到腐音气在脉里翻涌,自黑风岭被净化后,这些气就成了散沙,连凝聚都费力。
“在……在黑风岭的断碑下。”教徒往后缩了缩,“您之前说,那里离界壁近,能藏住钥的气。”
墨鸦没再说话,转身往洞外走。禁脉洞的门没关严,风从缝里钻进来,带着天脉树的灵气——那灵气清得像水,沾到他的皮肤,竟让他疼得一哆嗦。他想起沈砚说的“共生”,想起青芜掌心那道淡红的印,喉结滚了滚,突然啐了口——什么共生,不过是弱者的借口。
黑风岭的断碑还倒在原处,碑上“第七峰”的字被转化器的金光烧得只剩浅痕。墨鸦扒开碑下的碎石,摸到个冰凉的木盒——盒是用腐音藤做的,盒身缠着黑纹,碰一下就滋滋冒黑烟。他打开盒,里面躺着枚巴掌大的玉钥,钥身刻着双界的纹,一半是现代世界的电路纹,一半是天脉树的脉纹,中间用道银线连着。
这是双界钥。三百年前双界初分时,用界壁碎片和天脉树心做的,能引界壁裂隙的气,也能搅动地脉的根。他原想等腐音气漫了双界,再用钥打开界壁,让两个世界的气混着腐音一起烂,可现在……
“教主,青岚少主带人设了阵,往这边来了!”教徒突然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墨鸦抬头,看见远处的林子里飘着淡金光——是青木门的固脉阵,阵纹像网,正往这边收。他咬了咬牙,突然抓起双界钥,往掌心的脉穴按去。
“教主!不可!”教徒扑过来想拦,“双界钥是死物,强融血脉会被它吸走脉气的!”
墨鸦没理他,指尖用力,将双界钥按进掌心。钥尖刺破皮肤,瞬间钻进脉里——不是皮肉的疼,是脉被撕裂的疼,像有把冰锥顺着血管往里钻,连骨髓都跟着冻僵。他能感觉到双界钥在吸他的腐音气,那些散在脉里的气被强行扯聚,顺着钥身往上爬,钥身的黑纹渐渐亮了,映得他的手都泛着黑。
“呵……原来如此……”墨鸦突然笑起来,笑声嘶哑,却带着股疯劲,“沈砚,你以为净化了腐音气就赢了?我把双界钥融进脉里,我就是界壁,我就是地脉——我要让双界一起塌!”
话音落时,双界钥突然在他脉里炸了——不是碎了,是炸开了气。钥身的纹全亮了,一半电路纹泛着蓝光,一半脉纹泛着金光,中间的银线像活了般扭动,把他的腐音气缠成了团。他的皮肤瞬间爬满黑纹,像被腐音藤缠了身,连眼睛都成了黑的,瞳孔里映着界壁裂隙的影。
“教主……”教徒吓得往后退,脚被碎石绊了下,摔在地上。
墨鸦没看他,只是抬手往地脉眼的方向指。双界钥的气顺着他的指尖往外涌,一半是界壁的冷光,一半是地脉的热流,两股气撞在断碑上,碑瞬间裂成齑粉。远处的固脉阵突然乱了,淡金光像被风吹的烛,晃了晃就暗了——青岚少主的声音传来,带着惊:“墨鸦!你融了双界钥?!”
墨鸦没应声,只是往前走。每走一步,脚下的地就颤一下,地脉眼的方向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翻涌。他能感觉到双界钥在和他的脉共振,界壁裂隙的气顺着钥身往他脉里钻,地脉的根被钥气搅得乱晃,连天脉树的灵气都变得滞涩——青芜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响起来,带着疼:“墨鸦!你会害死所有人!”
“所有人?”墨鸦笑出声,黑纹爬满了他的脸,“三百年前,我的先祖守界壁时,双界人怎么没说‘所有人’?他们为了抢地脉灵气,把腐音气引到我们这边,让我们守着烂地活了三代!现在我不过是把他们欠的还回去,怎么就成了害?”
他猛地抬手,双界钥的气往两边炸开。界壁的方向传来裂响,远处的天空突然暗了,像被墨染了——那是界壁在碎,碎片掉下来,砸在地上就是个黑坑。地脉眼的方向冒起黑烟,不是腐音气,是地脉被搅碎的根,根上还缠着淡金的灵气,像哭着的魂。
“沈砚来了!”教徒突然喊。
墨鸦抬头,看见沈砚提着转化器往这边跑,身后跟着慕言和陆衍。沈砚的衣摆被风掀起来,手里的转化器亮得刺眼,金光像剑,直对着他的脸。
“墨鸦!停下!”沈砚的声音带着界声纹,撞在墨鸦的脉上,让他疼得一哆嗦。双界钥的气乱了下,界壁的裂响弱了些。
“停下?”墨鸦往前走了两步,黑纹在他脸上扭曲,“沈砚,你懂什么?你从现代世界来,住着不漏风的房子,喝着干净的水,你当然说‘共生’!可我们呢?我们守着界壁,吃着带腐音气的草,看着孩子生下来就脉弱,你让我们怎么‘共生’?”
他猛地拍向自己的胸口,双界钥的气瞬间暴涨。界壁的碎片掉得更急了,砸在天脉树的方向,传来枝桠断裂的脆响。青芜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哭腔:“树在疼……沈砚,树的根被搅碎了……”
沈砚举起转化器,金光对准墨鸦的胸口。可他没按净化开关——转化器的金光能清腐音气,却清不了双界钥,墨鸦现在和钥融在一起,强行净化,只会让钥气炸得更烈,连界壁都会塌。
“老陈的笔记里说,双界钥有‘共息纹’!”慕言突然喊,手里举着笔记,跑得气喘吁吁,“纹在钥底,要用人的脉气引,引了就能让钥和人的脉分开!”
沈砚眼睛一亮。他想起老陈笔记里的画——双界钥底刻着道浅纹,像两个圈套在一起,注解说“共息则分,相抗则融”。他往前冲了两步,想靠近墨鸦,可双界钥的气像堵墙,刚靠近就被弹了回来,胸口闷得疼。
“我来!”陆衍突然搭弓,箭上缠着淡金的线——是青木门的固脉线,能缠脉气。他拉满弓,箭像道光,擦着沈砚的耳边飞过,钉在墨鸦胸口的黑纹上。
固脉线瞬间缠上墨鸦的脉,淡金光顺着线往双界钥爬。墨鸦疼得嘶吼,抬手想拔箭,可线越缠越紧,把双界钥的气困在了他的脉里。界壁的裂响停了,地脉眼的黑烟也弱了些。
“沈砚!快引共息纹!”陆衍喊,弓弦还在颤。
沈砚往前冲,转化器的金光护住周身,硬闯进双界钥的气墙。他伸手按向墨鸦的胸口,指尖刚碰到双界钥的位置,就被烫得缩了下——钥气像火,烧得他指尖发红。
“用你的脉气!和钥气顺着走!”慕言在后面喊,“别抗!共息!”
沈砚深吸口气,运转界声纹。他没再用声纹对抗,而是让声纹顺着双界钥的气流动,像水跟着河走。果然,钥气不烫了,反而顺着他的声纹往指尖涌。他摸到钥底的共息纹,指尖的脉气往里探——纹瞬间亮了,像颗小太阳,在墨鸦的脉里闪了下。
“呃——”墨鸦突然闷哼,身体晃了晃。双界钥在他脉里动了,像要往外钻,钥身的黑纹渐渐暗了,爬在他脸上的黑纹也退了些,露出原本的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