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指,指尖仿佛沾染了一丝卷轴上暗红颜料的痕迹。
“旧的棋子乱了,便换新的棋盘。黑风峡的交易,照常进行。让高顺和谢家的小子去闹吧,正好,替我们试试北边那些蛮子的斤两,也清清场。”
赵元启心领神会:“主上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引蛇出洞?”
主上未置可否,目光重新落回那悬浮的白珠上,幽白的光芒映得他模糊的侧脸轮廓愈发诡异。
“那个小丫头,既然继承了这点力量,便让她再多活些时日。”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让她去碰,去查。她碰到的壁越硬,查到的‘真相’越多,对我们越有利。”
他微微侧头,那双虚无的眼睛似乎穿透了石壁,望向了京城的方向。
“这潭水,还不够浑。”
“就让风,吹得猛烈些,将水搅得更浑一些。”
石室内,只剩下那颗白珠兀自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以及那仿佛亘古不变陈旧腐朽的气息。
赵元启深深躬身,无声地退出了石室。
木柜悄然合拢。
石室的冰冷与腐朽气息仿佛还黏在衣袍上,赵元启回到净房,那盏豆大的油灯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如同鬼魅。
他走到铜镜前,再次抚上那凹凸的疤痕,眼神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与敬畏,一闪而逝。
主上的话在他脑中回响——“让她去碰,去查。她碰到的壁越硬,查到的‘真相’越多,对我们越有利。”
皇陵的夜,死寂而沉重,远处神道上巡逻侍卫的灯笼光点,如同飘荡的鬼火。
沈沅卿,那个意外得了“隐鳞”残力的丫头。
主上似乎对她另眼相看?不,不是另眼相看,更像是对一件新奇工具的好奇与利用。
他需要确保,这件“工具”,能按照主上的意愿,去碰撞该碰撞的地方,去揭开该揭开的“真相”。
比如,那位“已故”兵部侍郎赵元启,与宫中某位贵人的“特殊”关系。
比如,十五年前那场大火背后,另一双冷眼旁观的眼睛。
再比如,北镇抚司内部,那些连高顺自己都未必清楚的更深沉的黑暗。
他需要抛出一些“恰到好处”的线索,既不能让她轻易得手,又要让她觉得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逼得她不得不动用那尚未完全掌控的力量,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为她身后的“渔夫”照亮更多隐藏的鱼群。
至于黑风峡……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就让高顺那条疯狗去咬吧。
北蛮人也不是善茬,正好让他们狗咬狗,无论谁胜谁负,都能消耗掉不少碍事的力气。
他回到铜盆边,拿起那块粗布,慢吞吞地继续擦拭,眼神却已飘远,在心中重新勾勒着京城的棋盘,计算着下一子该落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