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是哪家?”她问。
招云摇摇头:“奴婢不知,回头去打听打听吧。”
正说着,那丝竹声忽地停了。
片刻寂静后,一阵清越却略显生涩的琴音叮叮咚咚响起,弹的是一首《高山流水》,只是技法实在不敢恭维,错音漏拍,磕磕绊绊。
招云忍不住掩嘴偷笑,沈沅卿却微微蹙眉。
这琴音里,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执拗劲儿,明明弹得糟糕,却一遍遍重复,毫不气馁。
是谁?
接下来的几日,隔壁的琴声几乎每日午后都会准时响起,雷打不动,依旧是那首《高山流水》,依旧是那般惨不忍睹,不堪入耳。
沈沅卿偶尔在窗边看书或整理思绪,总能听到。
从最初的烦躁,到后来的习惯,甚至有一天琴声迟迟未响,竟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日午后,琴声又起,这次似乎流畅了些,但到了一个转折处,再次卡住,反复尝试,依旧弹错,琴音里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焦躁。
鬼使神差地,沈沅卿放下书卷,走到临界的墙边,开口说了一句:“左手无名指按七徽,力度三分,右手挑弦,缓半拍。”
墙那边,琴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沈沅卿立刻后悔,自己多什么事?引人注意。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墙那边传来一个清朗温和,却带着些许迟疑的男声:“多谢指点?”声音很年轻。
沈沅卿抿了抿唇,没有回应。
那边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又道:“是在下唐突了。只是苦练此曲多日,始终不得其法,闻高人一语道破,一时欣喜,故冒昧相问,还望姑娘海涵。”
那语气倒是谦逊有礼,但沈沅卿依旧没说话。
他似乎有些尴尬,顿了顿,自报起了家门:“在下姓谢,名昭。新搬来不久,不知隔壁芳邻如何称呼?”
“谢昭?”沈沅卿将名字念了念,没听过这名字。
“萍水相逢,不必知姓名。”她冷淡回了一句,转身欲走。
“姑娘留步!”他似乎有些急,声音抬高了些,“姑娘既精通音律,想必是雅士。在下,在下这里有一本难得的古琴谱,有些地方晦涩难懂,不知可否请姑娘拨冗……”
“拨不开。”沈沅卿打断他,毫不留情。
那边彻底没了声音。
沈沅卿回到窗前,拿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谢昭……谢……
京城姓谢的大户不多,最显赫的那家,是已故太傅谢贤之家。
那一支谢家是世家大族,那位谢太傅更是清流领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只是人丁不旺,年过四十才得一子,只可惜独子也是英年早逝,听说谢太傅一脉只留了个体弱多病的孙子,深居简出的……
会是他吗?
一个病弱的太傅孙子,躲到城南这僻静处练琴?
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