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通蹲在村外的枯树上,金色的瞳孔倒映着这人间地狱。它体内枯竭的盘古锏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滔天的怨气与绝望,发出一阵微弱却冰冷的悲鸣。阿努比辐射的阴冷趁机反扑,让它眼前一阵发黑。它强压下冲下去撕碎那些刽子手的冲动。个人的杀戮改变不了大局。这腐烂的根源,必须连根拔起!
它加快速度,终于在数日后,抵达了战云密布的南阳盆地。此刻,刘秀与其兄刘演统领的汉军主力,正与王莽派遣的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率领的十数万精锐新军,在宛城东北的育阳(今河南南阳宛城区东)一带展开惨烈的拉锯战。同时,来自南方的绿林军一部也在附近活动,局势错综复杂。
司通没有直接去找刘秀。它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先在战场外围游走,观察着刘秀的军队。它看到这支以舂陵子弟为骨干、吸纳了昆阳溃兵和部分流民的军队,虽然装备简陋,甲胄不全,但军纪相对严明。营地中少见酗酒喧哗,士卒挖掘壕沟、构筑壁垒时一丝不苟。它看到刘秀亲自巡视营寨,检查伤兵营,将有限的药物优先分配给重伤员。一个士兵因偷窃同袍的干粮被抓获,刘秀并未简单处斩,而是当众责以军棍,并令其加倍偿还,同时重申了“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军令。士兵们看向这位年轻主将的眼神,敬畏中带着信服。
然而,战争的残酷并未因此减少半分。育阳城外的战场上,尸横遍野,秃鹫盘旋。新军凭借精良的装备和严尤、陈茂的指挥,不断发动猛攻。汉军依托临时构筑的营垒和地利,浴血奋战,伤亡惨重。尤其是一种名为“大黄弩”的强弩,射程远,威力大,给冲锋的汉军士卒造成了可怕的杀伤。汉军缺乏有效的远程反制手段,只能靠人命去填。
司通的目光,锁定了战场边缘一处隐蔽的山坳。那里驻扎着一支新军的辎重营,正是存放“大黄弩”和箭矢的地方。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它心中成型——不仅要帮刘秀解围,更要送他一份足以改变战局的“投名状”!
月黑风高夜。司通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新军辎重营。它避开巡逻的哨兵,轻易地撕开了存放弩机的营帐篷布。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数十具散发着桐油和金属寒光的“大黄弩”。司通没有破坏它们。它的目标是旁边堆积如山的箭矢。
它用爪尖,如同最精密的雕刻师,开始在一捆捆箭杆上飞快地刻画!它刻的不是文字,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如同水波涟漪般的螺旋纹路!这是尼巴鲁星上一种用于稳定箭矢飞行轨迹、减少空气扰动的“风语符文”!虽然因材料限制和能量匮乏,效果远不如尼巴鲁的原版,但足以让这些原本准头欠佳的普通箭矢,在百米内获得远超寻常的精准度!
它动作飞快,成百上千支箭杆在它爪下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刻完箭矢,它又溜到存放备用弩弦和滑轮的帐篷。针对“大黄弩”上弦费力、射速慢的缺点,它用爪尖在几块木板上刻下了改良的棘轮式连续上弦机构和滑轮省力组的详细结构图。最后,它叼起几块刻好的木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新军营中。
第二天清晨,汉军前哨在营地外围一处显眼的巨石上,发现了这些刻着奇异图案的木版。消息迅速报到了刘秀的中军大帐。
刘秀正在与诸将商议如何破解新军强弩的压制,闻讯立刻带人赶到。他拿起木板,看到上面那前所未见、却透着精妙几何美感的机械结构图,以及旁边那个简练的爪印标记,瞳孔骤然收缩!昆阳城外,那惊天动地的咆哮,那在辐射烟尘中留下指引的灰白色巨影,那脑海中响起的“陨坑!能量!破敌!”的意念……瞬间涌入脑海!
“是它!是昆阳助我的神兽!”刘秀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快!召集军中工匠!按此图连夜赶制!”
汉军的能工巧匠们被集中起来。他们看着那精妙绝伦、超越时代的图纸,无不惊叹。在刘秀的严令和亲自督造下,凭借着简陋的工具和材料,简易的棘轮上弦装置和滑轮组被迅速仿制出来,加装到了几十具缴获或仿制的弩机上。而那些被司通刻上“风语符文”的箭矢,也被分发给了最优秀的射手。
育阳战场,风云突变。
当新军再次推着盾车,掩护着强弩手和步兵方阵压上时,汉军阵中突然响起了不同于以往的弩弦破空声!
“嘣!嘣!嘣!”
安装了新式上弦装置的弩机射速大增!更可怕的是射出的箭矢!它们在空中飞行的轨迹异常稳定,如同长了眼睛!原本在有效射程边缘只能进行覆盖抛射的弩箭,此刻竟能精准地点射新军盾车后的弩手和军官!
“啊!” “我的眼睛!” “盾车挡不住!箭会拐弯?!” 惨叫声在新军阵中此起彼伏!指挥弩阵的军官、操作“大黄弩”的射手不断被精准射杀!新军的远程压制火力瞬间哑火!
“时机已到!全军冲锋!”刘秀拔出佩剑,身先士卒!汉军将士士气大振,如同出闸猛虎,呐喊着冲向陷入混乱的新军阵线!失去了强弩掩护的新军,在汉军悍不畏死的冲锋下节节败退!严尤、陈茂虽竭力弹压,但败局已定,最终只能丢盔弃甲,率残部向宛城方向溃逃!育阳大捷,汉军缴获辎重无数,极大地缓解了困境,刘秀的声望如日中天!
司通蹲在战场外围的山岗上,看着下方欢呼胜利的汉军,看着那个被将士们高高抛起的年轻身影,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疲惫的欣慰。投名状已送出,初步的信任已经建立。是时候正式现身了。
它没有选择恢宏的场面。几天后,当刘秀在宛城临时府邸的书房中,对着地图和堆积如山的军务竹简凝神思考时,窗棂上传来轻微的“嗒嗒”声。
刘秀抬头。只见一只体型硕大、远超寻常家猫、皮毛灰白相间、额间有一缕醒目银灰毛发的巨兽,正静静地蹲坐在窗外的石阶上。冬日的阳光洒在它身上,给它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它那双如同熔金铸就的瞳孔,深邃、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正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咆哮,没有神迹,只有一种无声的威严与平和。
刘秀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瞬间认出了这双眼睛!昆阳城外的烟尘中,那决绝而充满力量的眼神,与此刻窗外的目光重叠!
“是您…”刘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放下手中的笔,缓缓站起身,对着窗外的司通,郑重地拱手,深深一揖,“昆阳、育阳,两次救命之恩,解围之德,刘秀…代全军将士,谢过尊驾!”
司通没有回应。它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刘秀案头那份刻着滑轮组图纸的木版。然后,它抬起前爪,锋利的爪尖在冰冷的石阶上,缓慢而清晰地划动起来。
刘秀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跟随。
爪尖刻下的,不是文字,也不是复杂的机械图。而是一幅极其简约、却蕴含着无尽信息的图画:巍峨的骊山轮廓下,画着一个巨大的、被无数扭曲锁链缠绕、却不断迸发出毁灭性能量波纹的“眼睛”(代表地宫深处的阿努比星舰核心);在“眼睛”上方,天空之中,画着一个巨大的、燃烧着九支箭矢的狰狞徽记(丑山族星舰);最后,在这两重灭顶之灾的图案旁,刻下了一个小小的、由简陋线条构成的人形,人形手中举着一柄同样简陋、却笔直指向天空的剑(象征抗争与希望)。
刻完最后一笔,司通抬起头,熔金般的瞳孔深深地看着刘秀。无需言语,那图画中传递的灭世危机与微薄希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秀心头!他瞬间明白了昆阳陨星的来历,明白了骊山异动的根源,更明白了眼前这神秘巨兽所肩负的、远超凡人想象的沉重使命!
刘秀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看着石阶上那惊心动魄的图画,又看向窗外那只在阳光下显得既神圣又孤独的巨兽,沉默良久。最终,他再次深深一揖,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磐石:“秀…明白了。前路艰危,九死一生。然,为天下苍生计,为华夏存续故,秀…愿随尊驾,共赴此劫!虽百死,其犹未悔!”
司通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态度谦恭却又透出磐石般意志的年轻人,听着那掷地有声的承诺,心中那因王莽暴行和乱世惨状而冻结的坚冰,似乎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它最后看了一眼刘秀,身影如同融入阳光般,悄无声息地从石阶上消失,只在原地留下那幅刻在冰冷石头上的、关于毁灭与希望的图画。
新的盟约,在无声中缔结。司通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它必须为刘秀,也为这片土地,争取最后的时间。它的目光,投向了北方,投向了那如同毒瘤般深植于帝国心脏的骊山秦陵地宫!那里,是风暴的源头,它要去那里,完成最后的使命——不惜一切代价,延缓甚至阻止那头钢铁凶兽的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