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一卷,解开亚麻布。纸卷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破损,散发着一股陈年的植物纤维气味。他缓缓展开纸卷。在卷首的位置,赫然是那幅用深刻、凌厉的爪痕刻下的、复杂而神秘的星际坐标图谱!那黯淡的暗红色轨迹点,那七颗被标记的星辰,那扭曲的航路,历经数百年岁月,依旧清晰得触目惊心!
狄奥尼修斯的手指,极其温柔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抚摸着那些爪痕的凹槽。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天阶序论》的形而上学思辨上,而是变得无比悠远,仿佛穿透了图书馆的穹顶,投向了浩瀚无垠的宇宙深空。
“灯塔……”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充满敬畏,“真正的灯塔,或许并非我们思想的造物……而是来自这冰冷星辰本身的……警示与指引……” 他想起了橄榄山荆棘丛中那只垂死的、神秘的生物,想起了它最后那洞穿灵魂的眼神。他将这张无人能解的星图,视作超越人类理解的神圣奥秘象征,将其深藏,并以其蕴含的宇宙冰冷秩序感,作为他构建《天阶序论》中那等级森严、充满几何美感的天使阶层和神圣光辉流溢理论的潜意识灵感源泉。
就在狄奥尼修斯的手指离开星图爪痕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经历了数百年岁月、早已干涸的莎草纸纤维上,那些由司通垂死之爪划出的、深深嵌入纸浆的刻痕凹槽里,竟毫无征兆地、极其短暂地泛起了一层幽蓝色的、如同极地冰晶般的微弱光芒!光芒一闪即逝,如同幻觉!
狄奥尼修斯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去,莎草纸卷已恢复了陈旧的模样,只有那些深刻的爪痕在灯光下投下清晰的阴影。
“神迹……” 他颤抖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将这瞬间的异象视为神对他毕生探索的某种认可,更加坚定了将神秘主义道路走下去的决心。他并不知道,那幽蓝的光芒,是司通残留在爪痕中最后一点、源自尼巴鲁神王血脉的星辰感应物质,在感应到遥远宇宙中某个特定引力扰动(可能是一次超新星爆发或黑洞合并)时,发出的最后一次、微弱的共鸣回响。这是守护者留给世界最后的、无声的脉搏。
狄奥尼修斯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古老的莎草纸星图重新卷好,用亚麻布包裹,放回了橡木柜的最深处。然后,他拿起那个装着《天阶序论》的檀木书匣,走向等待着的抄写员。伟大的思想即将被复制、传播,影响后世千年。而那无人能解的星图,连同柜角一张不起眼的、记录着某个修士在橄榄山救下一只垂死怪猫的潦草笔记,一同被锁进了黑暗,等待着未来某个能读懂星辰密码的人。
数年后。
伯利恒城郊,远离尘嚣的旷野。夜空如同巨大的黑丝绒幕布,缀满了无数闪烁的钻石。空气清冷,带着牧草和夜露的气息。一群裹着厚实羊毛毡的牧羊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火焰跳跃着,驱散着夜寒,在牧羊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温暖而晃动的光影。几头牧羊犬安静地伏在主人脚边。羊群在不远处的小丘上,如同洒落的珍珠,发出轻柔的咩咩声。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
“听说了吗?锡安那边,查士丁尼皇帝派来的总督,又在圣殿山的废墟上大兴土木了!说是要建一座献给圣母的大教堂!” 一个年轻些的牧羊人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打破了沉默。
“哼,罗马人……还有那些希腊人主教……他们懂什么?” 一个满脸络腮胡、年长的老牧羊人哼了一声,用粗糙的手指捻着胸前的木制十字架(这手势的精确角度,已传承自守护者兄弟会隐秘的教导),“圣殿的秘密,早就跟着石头一起埋在 他口中的“圣所”,隐约指向那被封印的地心核心,这认知通过兄弟会隐秘的口口相传,在特定人群中如同潜流般延续。
“阿布大叔,您总说羊人好奇地问。
老牧羊人阿布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了一下,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敬畏:“不是魔鬼……是更古老的东西……是……一只猫守护到最后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触及了某种禁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一个陈旧的、用羊皮缝制的小口袋,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硬物。
就在这时!
“看哪!东方!有星!” 一个原本躺在地上、枕着手臂仰望星空的年轻牧羊人突然坐直了身体,指着东南方向的天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所有牧羊人瞬间抬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只见在东南方墨蓝色的天幕之上,在低垂的猎户座腰带三星下方,一颗从未见过的、巨大无比的星辰,正散发着妖异而刺目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光芒!它比天狼星更亮,比木星更大!它并非静止不动,而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而充满压迫感的姿态,划过天鹅座的羽翼,向着黄道带的方向移动!它所过之处,周围的星辰仿佛都黯然失色,夜空被它那充满不祥意味的血色光芒侵染!
更让牧羊人灵魂战栗的是,那颗巨大暗红星体的边缘,并非光滑的圆盘,而是呈现出一种模糊的、不断蠕动变化的、如同活物般的轮廓!隐隐约约,仿佛能看到巨大的山脉轮廓、深不见底的峡谷阴影,甚至……某种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如同生物甲壳般的几何结构!
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篝火旁的牧羊人!他们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篝火的光芒在这颗妖星的血色映照下,显得如此微弱而可笑!
“神啊……那是什么?!” 年轻的牧羊人声音带着哭腔。
老牧羊人阿布猛地站起身,身体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摇晃。他死死地盯着那颗妖星,布满皱纹的脸上毫无血色。他颤抖着手,从腰间的羊皮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粗糙青铜铸造的护身符。护身符的形状非常古怪——一个被三道裂痕贯穿的菱形!这正是数百年前,守护者兄弟会核心成员秘密铸造、用于辨识身份和提醒使命的信物!菱形中央,镶嵌着一颗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不知名的矿石颗粒,此刻,这颗矿石颗粒,竟在妖星血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同频共振般的红光!
“它……它回来了……” 阿布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跨越数百年的恐惧,他的目光投向脚下的大地,仿佛穿透了岩层,看到了圣殿山废墟深处那被封印的存在,“那预言里的……毁灭之星……还有……那只猫守护的东西……” 他手中的菱形护身符,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滚烫。
夜空中的尼巴鲁,那颗流浪了数百万年、跨越了无数星系的活体行星,在七颗恒星引力的复杂舞蹈牵引下,终于再次将巨大的、血红色的阴影,投向了它曾经的撞击目标——地球。新的轮回,在牧羊人绝望的注视下,在妖星冰冷的光芒中,缓缓拉开了沉重的序幕。而深埋于地下的核心碎片,以及守护它的封印,在尼巴鲁巨大引力场掠过的瞬间,似乎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梦魇中,翻了个身。
正在睡梦中得司通,也被梦中的景象惊得翻了个身,它望向天空,“这次是东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