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通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缓缓地重新伏回地面。它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金色的瞳孔中,冰冷和忧虑暂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的释然和……一丝奇异的欣慰。
新的守护者…降临了…
就在这时,石屋的门帘被掀开了一条缝。老妇人撒拉端着一个盛着血水的铜盆走了出来,准备去倒掉。她的脸上还带着忙碌的汗水和喜悦的红晕。当她走到无花果树附近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朝司通常待的阴影处看了一眼。
撒拉的动作顿住了,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她看到,在那片阴影下的泥地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些奇怪的痕迹。借着从门帘缝隙透出的微弱灯光,她看到那似乎是用某种极其纤细的爪尖,在潮湿的泥土上刻划出的……几道交错纵横的、带着奇异几何美感的线条。那线条简洁却深邃,如同星辰运行的轨迹,又似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咒。在那些线条的交汇点,清晰地印着一个小小的、湿漉漉的梅花形爪印。
撒拉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了镇子上关于玛利亚被神秘白猫守护的传闻,想起了税吏那晚的狼狈逃窜!她端着铜盆的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敬畏。她不敢多看,也不敢声张,只是匆匆将血水倒在远处的沟里,然后像捧着圣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还印着奇异爪痕和星图的铜盆端了回去。
石屋内,玛利亚正虚弱地靠在简陋的床榻上,怀中紧紧抱着那个用干净旧布包裹着的、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婴儿已经停止了啼哭,正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嚅动着,睡得香甜。玛利亚的脸色苍白,汗水浸湿了鬓角的发丝,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无限光辉和温柔,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怀中这个小小的奇迹。
撒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将铜盆放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神秘感说:“玛利亚……外面……外面有神的记号!”
玛利亚疑惑地抬起头。
撒拉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那个铜盆底部边缘沾着的一点湿泥,上面依稀还能看到一点点划痕的印记:“就在那棵无花果树下……泥地上……像是星星的图案……还有……还有那个爪印!和税单碎片上的一模一样!”
玛利亚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立刻明白了撒拉的意思!是它!是那只守护她的猫!在孩子降生的神圣时刻,它留下了新的印记!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暖流和强烈的宿命感瞬间击中了玛利亚!她低头,无比珍视地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又抬头望向门外无边的夜色,眼中充满了虔诚的感激和一种豁然开朗的了悟。
守护……传承……星图……
她轻轻地将熟睡的婴儿放在身边柔软的干草垫上,挣扎着想要起身。
“玛利亚,你需要休息!”撒拉急忙劝阻。
“不…撒拉…请帮帮我…”玛利亚的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请帮我把门口……有印记的那块泥土……小心地……取一些进来……”
撒拉看着玛利亚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最终点了点头。她找来一个干净的陶碟,小心翼翼地走到无花果树下,借着月光,用一片光滑的石片,极其轻柔地将那片印着奇异星图和清晰爪印的湿土,完整地铲起,盛在碟子里,端到了玛利亚面前。
摇曳的油灯下,那小小的泥土星图散发着泥土的微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那个小小的爪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圣洁。
玛利亚伸出颤抖的手指,极其温柔、极其虔诚地抚摸着那个爪印,仿佛在触摸天使的羽翼。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旁边那个被她珍藏的、放着染血税单碎片的陶罐上。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无比清晰地形成。
她示意撒拉将那个陶罐也拿过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里面那些染血的羊皮纸碎片取出,放在一边。然后,她双手捧起盛着星图泥土的陶碟,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圣物,郑重地、缓缓地,将它倾倒进了那个空出来的陶罐底部。
带着爪印的星图泥土,静静地覆盖了罐底。
接着,玛利亚拿起那些染血的羊皮纸碎片,一片一片,极其珍重地,将它们覆盖在星图泥土之上。染血的契约碎片,覆盖着指引的星图。
最后,她找出一小块干净的、柔软的细麻布,轻轻覆盖在所有的碎片和泥土之上,仿佛为它们盖上了一层神圣的帷幕。
做完这一切,玛利亚已是筋疲力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平静和满足。她将那个重新装好的陶罐,紧紧地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她的孩子一样。她低下头,在婴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又用脸颊轻轻贴了贴那个承载着神秘印记的陶罐。
“守护……星图……”她闭上眼睛,在婴儿均匀的呼吸声中,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陷入了安详的沉睡。嘴角,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如同找到了最终答案的微笑。
石屋外,无花果树浓密的阴影下,司通静静地伏着。它金色的瞳孔穿透门帘的缝隙,清晰地“看”到了玛利亚所做的一切。那染血的契约碎片覆盖着星图泥土的意象,如同一个无声的预言,一个关于牺牲、守护与未来道路的象征。
它知道,种子已经埋下。守护的传承,在这一刻,正式启航。尽管地底的裂痕仍在蔓延,风暴仍在远方聚集,但至少在此刻,伯利恒的石屋里,希望如同初生的婴儿,脆弱却无比坚韧。司通将下巴搁在前爪上,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缓缓闭上。一丝久违的、极其微弱的暖意,在它枯竭的灵能深处,如同星火般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