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它正位于安托尼亚堡朝向圣殿山方向的某个中层外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视野豁然开朗!
整个锡安城仿佛沉睡在深蓝色的天鹅绒毯下,只有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如同散落的星辰。而正前方,庞大的圣殿山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显露出它令人窒息的轮廓。山体如同沉睡的巨兽,承载着人类信仰的终极造物。希律圣殿那恢弘的柱廊、高耸的围墙在深蓝天幕下勾勒出威严而沉默的剪影。山巅的金顶此刻还隐没在阴影里,但司通知道,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天际,它必将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辉煌。无数朝圣者走过的宽阔台阶,如同巨兽皮肤的褶皱,从山脚一直延伸至山顶的圣域。整座山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的、混合着岩石、香火、古老誓约以及……地底深处那冰冷核心碎片的复杂气息。
司通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表象,紧紧锁定圣殿山基座靠近安托尼亚堡一侧的区域。就是那里!在它高度集中的感知中(虽然微弱,但在此高度和角度,对特定目标的感应反而有所增强),那片区域的地基岩石内部,正隐隐透出一种不正常的、极其微弱的幽绿色荧光!如同黑暗中的苔藓,又似病变的血管!这正是核心碎片不稳定能量逸散、向上渗透浸润基石的直观显现!那荧光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但在司通的感知世界里,却像一块灼热的烙铁,烫在它的神经末梢!范围比它在地下感知到的还要大一些,如同缓慢扩散的霉菌斑块!
必须尽快找到方法…… 司通的心沉了下去。修复核心?以它现在的力量无异于痴人说梦。加固屏障?它需要材料,需要时间,更需要不引起人类警觉的机会。焦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它疲惫的灵魂。
就在此时,下方圣殿山脚靠近汲沦谷方向的区域,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司通立刻收敛心神,伏低身体,金色瞳孔向下聚焦。
只见几个模糊的人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掩护下,如同鬼魅般迅速移动。他们穿着深色的、不起眼的粗布袍子,动作迅捷而警惕,不断回头张望,显然在躲避着什么。领头的一人身材高大,步伐有力,手中似乎紧紧抱着一个用厚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他们快速穿过一片残破的屋舍废墟,很快消失在一条通往汲沦谷深处、被巨大岩石和茂密无花果树丛遮蔽的小径入口。
司通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风中飘来的、极其压抑的交谈片段,是带着浓重加利利口音的亚兰语:
“…快!必须在换岗前送到西罗亚池边…”
“…小心罗马人的探子…希律的狗鼻子灵得很…”
“…先知的血…最后的见证…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先知的血?最后的见证? 这几个词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司通心中激起涟漪。人类内部的纷争?某种宗教遗物?还是……与那地底核心有某种未知的关联?司通无法确定,但它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任何可能引发动荡、进而波及圣殿山稳定的因素,都在它警惕的范围内。
更让它心头一凛的是,几乎就在那几个神秘人影消失后不到半分钟,另一队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同一片区域!他们人数更多,至少有七八个,穿着统一的深色制服,动作更加训练有素,带着一种冷酷的、职业化的效率。他们手中提着短剑,腰间挂着绳索和类似爪钩的工具。为首的是一个精瘦的男人,鹰钩鼻,眼神锐利如刀,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司通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阴冷、残酷的气息。他显然是追踪者,此刻正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着刚才那几人留下的足迹,同时挥手示意手下散开搜索。
“分头找!他们带着东西跑不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祭司和总督大人要的东西,绝不能丢!” 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而冷酷的声音顺着风飘了上来,用的是带着罗马腔的希腊语。这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让司通颈后的毛微微竖起。
大祭司?总督? 希律王宫廷和罗马统治者的爪牙!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刚才消失的那几个人和他们携带的东西。司通瞬间明白了那“最后的见证”所蕴含的巨大风险。这不仅仅是宗教争端,这已经卷入了锡安最高层的权力漩涡!任何一丝火星,都可能点燃这座压抑已久的火药桶!
司通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那队追捕者如同经验丰富的猎犬,很快确定了方向,其中两人迅速攀上岩石,利用绳索和钩爪,敏捷地朝着那条通往汲沦谷深处的小径追去。另外几人则散开,封锁了其他可能的出口。
圣殿山下,暗流汹涌。核心的不稳如同地基下的定时炸弹,人类高层的权力倾轧和秘密争夺则如同在炸弹旁挥舞的火把!司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比锡安深秋的夜风更冷。守护之路,荆棘密布,危机四伏。
天色由深蓝转向一种浑浊的灰白,东方地平线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圣殿山巨大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中显得更加森严。
司通悄无声息地从安托尼亚堡外墙的凹陷处滑下,如同落叶般落回那条充满污秽气味的排水沟阴影里。它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座城市的脉搏,需要在危机爆发前找到可能的支点。它贴着墙根快速移动,朝着锡安城地势较低、相对贫穷混乱的下城区潜行。
下城区的清晨来得更早,也更喧闹。狭窄弯曲的街道两旁,低矮的石头房屋挤在一起,窗户狭小。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炭火、隔夜食物、未及时清理的夜壶以及众多人口聚集产生的浓重体味。水贩子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轮车,嘶哑地叫卖着从西罗亚池或更远的基训泉运来的清水;早起的主妇们裹着头巾,睡眼惺忪地将夜壶里的污物倾倒在街道中央的露天排水沟里;烤饼的炉火已经点燃,散发出混合着麦香和烟气的味道;几个穿着破烂的孩子追逐打闹着跑过,踢起阵阵尘土。
司通小心翼翼地避开人流,将自己完美地融入阴影、杂物堆和房屋的转角。它金色的瞳孔冷静地观察着一切,收集着这座城市的“声音”。
“……听说了吗?西缅长老昨晚被抓了!就在汲沦谷那边!罗马兵直接从家里拖走的!”一个挑着水桶的瘦高男人压低声音,对旁边正在生炉子的邻居说,语气里充满了恐惧。
“西缅?那个总说圣殿被玷污了的艾赛尼派老头?”邻居停下扇火的破扇子,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天啊…他犯了什么事?”
“谁知道!安托尼亚堡的百夫长带人去的,罪名是‘煽动’、‘藏匿禁物’!他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有人说……看到他们搜走了一个陶罐,里面好像装着干掉的棕树枝什么的……” 挑水男人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