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战象…那些被描述为“房子般巨大”、“披着铁甲”、“鼻子上绑着大刀”的战争巨兽…这种超越自然生物极限的战争兵器,真的是人类自身驯化的结果?还是…背后隐藏着阿努比族那令人厌恶的生物改造技术的影子?就像当年白垩纪末,它们用技术诱变恐龙,制造出更凶残的掠食者?
埃及金字塔…法老的诅咒…邪神的低语…这仅仅是迷信的流言?还是…在那些宏伟的石头建筑深处,在法老们追求永生的陵墓阴影下,依旧残留着阿努比科技的冰冷回响?或者…有新的、源自尼巴鲁的、或是其他觊觎地球的力量,正在利用这些古老的遗迹作为掩护?
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司通的脊椎蔓延开来,但这战栗并非恐惧,而是猎手嗅到宿敌气息时的本能兴奋与高度警觉!守护者的直觉在疯狂示警:风暴并未远去,只是暂时蛰伏!新的威胁,如同尼罗河畔的晨雾,正在古老文明的摇篮之地悄然弥漫!
“升帆!解缆!准备离港——!”船主粗犷的吼声打断了水手们的闲聊。
粗大的缆绳被从系缆桩上解下,沉重的船锚在绞盘的吱嘎声中被缓缓提起。巨大的方形主帆和三角桅帆在强劲海风的鼓动下,瞬间绷紧,发出饱满的“嘭”声。“海豚号”巨大的船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地、坚定地离开拥挤的码头,驶向开阔的海域。船首劈开蔚蓝的海水,扬起洁白的浪花。
司通从蜷伏的货物包上站了起来。强劲的海风迎面吹来,吹得它灰白的长毛紧贴身体,向后猎猎飞扬,勾勒出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它不再刻意隐匿,而是站到了船舷边,迎着风,昂起了头。
金色的瞳孔,不再有半分慵懒或沉静,而是燃烧着一种穿越了亿万年时光、沉淀了无数牺牲与领悟的、冰冷而炽烈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眼前蔚蓝的地中海,穿透了水手们关于战象与金字塔的喧嚣议论,仿佛直接钉在了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
它的目光,越过了蔚蓝的爱琴海波涛,越过了即将抵达的埃及亚历山大港的灯塔,越过了尼罗河畔那些沉默的金字塔群,投向了更深处——那隐藏在人类文明辉煌表象之下、如同毒蛇般盘踞的古老阴影!投向了那场从未真正结束、只是换了舞台与对手的永恒战争!
波斯战象的沉重脚步,埃及金字塔的幽深甬道…那里,将是它新的战场。没有神王的利爪,没有焚世的灵焰,只有这具凡俗的猫躯,和一颗历经亿万载沉浮、淬炼得比星辰更坚硬的守望之心。
商船破浪前行,在身后划出一道长长的、逐渐扩散的白色航迹,驶向未知的波涛与宿命的彼岸。船首像那只跃起的海豚,在阳光下闪烁着古铜色的光泽。
司通的身影立在船舷,如同一个凝固的、指向东方的灰色箭头。海风吹拂,带着咸腥的气息,也带来了风后预言在时空深处的最后回响:
“星辰错位时,守望者将归…”
归,不是回到过去。
归,是踏上新的征途。
地中海的季风将“海豚号”粗糙的船帆鼓胀成饱满的弧形,船首劈开爱琴海深蓝色的波涛,在船尾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翻涌着白色泡沫的航迹。咸腥湿润的海风强劲地吹拂着甲板,吹动司通灰白相间的长毛紧贴精悍的躯体。它立于船首斜桅旁的阴影中,金色的瞳孔倒映着前方逐渐清晰的海岸线。
不再是雅典卫城冷峻的大理石轮廓,也不是爱琴海诸岛星罗棋布的港湾。前方出现的,是一片广袤平坦的三角洲,在灼热的阳光下蒸腾着水汽。尼罗河,这条孕育了古老文明的巨大动脉,如同一条慵懒的、泛着泥黄光泽的巨蟒,蜿蜒着投入蔚蓝的地中海怀抱。而在河口西侧,一片繁忙的新兴港口如同巨兽的巢穴,匍匐在海岸线上——亚历山大港。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陡然变化。咸腥的海风里,混杂了尼罗河淤泥特有的、肥沃而微带腥气的土腥味,燃烧木材的烟火气,成千上万聚集人群散发的汗味、香料味、牲口粪便味,以及一种…新秩序正在野蛮生长的喧嚣躁动。港口设施远未完善,大片区域仍是裸露的沙地和杂乱堆放的建筑石料。但码头上已然人声鼎沸,船只如蚁,高大的起重装置吱呀作响,将整块的巨石从货船吊往陆地。穿着希腊式短袍的士兵在维持秩序,监工挥舞着皮鞭,指挥着肤色黝黑的埃及劳工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奴隶。远处,巨大的地基正在开挖,雏形初现的街道网格向着内陆延伸,几座希腊风格的神庙立柱已经拔地而起,与远处隐约可见的埃及神庙方尖碑形成奇异的对照。
托勒密。司通的意识里浮现出这个名字。亚历山大麾下的将军,此刻正以铁腕和野心,试图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复制一个希腊化的心脏。混乱与生机,征服与重建,希望与血汗,在这里野蛮地搅拌、发酵。司通金色的瞳孔平静地扫过这一切,如同扫描着历史长河中又一个喧嚣的浪头。它看到了秩序在混乱中萌芽的挣扎,也看到了权力碾压下个体的渺小。这景象让它想起洪水纪元后,露西的族群在焦土上重建家园的篝火,只是规模放大了千百倍,也掺杂了更多名为“文明”的欲望与残酷。
“海豚号”缓缓靠岸,笨重的船身与码头木桩摩擦,发出刺耳的呻吟。司通没有等待。在缆绳尚未完全系牢、跳板还未搭稳的混乱瞬间,它灰白的身影如同融入船体阴影的一道流风,悄无声息地掠过船舷,几个轻盈的纵跃,便踏上了亚历山大港滚烫的土地。它没有在港口这喧嚣的旋涡中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代表人类征服意志的新兴巨兽。它的目标在南方,在那片被太阳炙烤了千万年的、埋葬着更古老也更沉重秘密的沙海深处——吉萨。
旅程是漫长而孤寂的。离开了地中海的湿润,深入埃及腹地,灼热干燥的沙漠之风便成了唯一的旅伴。它沿着尼罗河西岸,在绿洲与荒漠的交界处穿行。白天,炽烈的阳光将沙砾烤得滚烫,空气在热浪中扭曲变形,如同无形的火焰舔舐着一切。司通尽量选择在巨石阴影下或稀疏的柽柳丛中潜行,金色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细缝,敏锐地感知着沙粒下可能潜伏的蝎子或蛇类。夜晚,沙漠的温度骤降,寒气刺骨,巨大的天穹如同倒扣的黑水晶碗,亿万星辰冰冷地闪烁,银河横贯天际,壮丽得令人窒息。司通会爬上高大的沙丘或风化的岩山,在绝对的寂静中仰望星空。那颗名为尼巴鲁的流浪行星,此刻在夜空中只是一个极其暗淡、几乎难以辨认的暗红色光点,运行在蛇夫座与天蝎座交界的深邃天幕。它的轨道依旧诡异,如同一个不祥的、冰冷的注脚,悬挂在人类文明的摇篮之上。
它渴饮尼罗河浑浊的河水,捕食沙鼠和偶尔遇到的沙漠蜥蜴。它目睹了尼罗河一年一度的泛滥,浑浊的洪水漫过河岸,浸透干涸的土地,带来肥沃的淤泥和生命的希望。它也看到了洪水退去后,无数农民在监工的皮鞭下,在滚烫的泥浆中用最原始的锄头和肩膀开垦土地,播种希望。它穿越了尚在建设中的孟菲斯新城,看到了更多希腊式的廊柱与埃及的神庙并肩而立,看到了征服者与被征服者在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张力中共存。
时间在沙漏中无声流逝。当视野尽头,那三座巨大得超乎想象、如同人造山峰般刺破蓝天黄沙的几何体轮廓终于清晰可见时,司通知道,吉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