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慢慢遛。” 陈守义走过来,扶着他的胳膊,“鱼往哪边跑,你就往哪边带,别硬拽。”
小满按照陈守义教的方法,顺着鱼的力道调整方向。鱼的力道不大,没一会儿就被他拉到了岸边,是一条半斤左右的鲫鱼,鳞片上还沾着水草。“我钓上来了!爷爷,我自己钓上鲫鱼了!” 小满把鱼从钩上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活鱼桶,脸上的笑容比刚才钓上鲤鱼时还灿烂。
陈守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满真棒,比爷爷第一次钓鱼时厉害多了。我第一次钓鲫鱼,钓了半天只钓上一条小虾米,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爷爷也钓过虾米啊?” 小满好奇地问,掏出笔记本,“爷爷,您给我讲讲您以前钓鱼的事吧,我记下来。”
陈守义坐在小马扎上,雨水顺着雨衣的下摆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水。他看着江面上的雨幕,思绪飘回了几十年前:“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在工厂当学徒,每个月工资只有十八块钱,舍不得买鱼竿,就用家里的竹竿,自己绑了鱼线和鱼钩,去郊区的池塘钓鱼。第一次钓上鱼,是一条一两左右的小鲫鱼,我把它放在罐头瓶里,揣在怀里带回家,给你奶奶看,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满听得入了迷,手里的笔飞快地写着:“爷爷,后来呢?您什么时候有了这根檀木手竿?”
“这竿子是我老战友老张送的。” 陈守义摸了摸檀木手竿,竿身上的纹路被雨水打湿,显得更加温润,“老张和我在一个部队待了五年,一起扛过枪,一起守过边防。后来他转业去了林业局,我去了工厂,每年我们都会聚一次,一起钓鱼。五年前他搬家去外地,临走前把这竿子送给我,说‘守义,我知道你喜欢钓鱼,这竿子跟着我三十年了,你拿着它,就当我还在跟你一起钓’。”
小满停下笔,看着陈守义的眼睛,里面有怀念,还有点淡淡的伤感。“爷爷,您想张爷爷吗?”
“想啊,” 陈守义笑了笑,“不过现在有你陪我钓鱼,也挺好的。”
雨渐渐小了,天空的铅灰色慢慢变淡,露出一点淡淡的蓝色。江面上的浪也小了,芦苇丛不再剧烈摇晃,叶子上的水珠往下滴着,落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小涟漪。
小满又钓上来两条鲫鱼,虽然都不大,却让他格外有成就感。他把鱼放进活鱼桶,看着桶里的鱼越来越多,高兴地说:“爷爷,今天咱们钓了这么多鱼,回家我让妈妈做红烧鱼、鲫鱼汤,还要给您送一碗过去。”
“好啊,爷爷等着你的鱼汤。” 陈守义收拾着钓具,把鱼竿、鱼线轮一一放进钓包,动作有条不紊。小满也赶紧帮忙,把自己的塑料鱼竿擦干净,放进书包里,又把铁皮盒子里的工具摆好,生怕弄丢了。
两人背着钓包,提着活鱼桶往回走。路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小满的鞋子全湿了,却还是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跟陈守义说刚才钓鱼的趣事。陈守义跟在后面,看着少年的背影,心里觉得格外踏实。
走到小区门口,小满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递给陈守义:“爷爷,您看我记的笔记,有没有错的地方?”
陈守义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记满了钓鱼的技巧:调漂要露出两三目,铅坠要根据水流调整,鲤鱼星是长条泡,鲫鱼星是小碎泡,还有炒小麦粒饵料的方法…… 字迹虽然稚嫩,却写得很认真,每一条都标了序号。
“没错,小满记得很仔细。” 陈守义把笔记本还给小满,“以后每次钓鱼,咱们都记一点,时间长了,你就是江湾的小钓手了。”
“真的吗?” 小满眼睛一亮,“那我以后每天都跟爷爷来钓鱼,把所有技巧都学会!”
“好啊,爷爷教你。” 陈守义笑着点头,看着小满背着书包,提着铁皮盒子,蹦蹦跳跳地走进小区,才转身往自己家走。
回到家,老伴正在厨房里做饭,闻到门口的动静,探出头来:“回来了?淋坏了吧?赶紧换身衣服,我给你煮了姜汤。”
陈守义把活鱼桶递给老伴,笑着说:“没淋坏,今天跟小满钓了不少鱼,有鲤鱼,还有鲫鱼。小满这孩子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今天还自己钓上了鲫鱼。”
“是吗?那孩子看着就机灵。” 老伴一边收拾鱼,一边说,“中午咱们就炖鲫鱼汤,再做个红烧鲤鱼,给你补补。”
陈守义换了身干净衣服,喝着老伴端来的姜汤,暖意在身体里蔓延开来。他想起小满今天高兴的样子,想起少年记笔记时认真的神情,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陈守义坐在阳台上,翻出老战友老张的照片。照片里,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站在河边,手里拿着鱼竿,笑得一脸灿烂。他摸了摸照片,轻声说:“老张,我现在有个小徒弟了,很聪明,跟我小时候一样喜欢钓鱼。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带他钓鱼啊。”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阳台上,暖洋洋的。远处的江湾方向,隐约传来渔船的汽笛声,陈守义知道,明天早上,江湾的洄湾处,又会有两个身影,一个白发苍苍,一个朝气蓬勃,一起等待浮漂的起落,一起感受钓鱼的快乐。他拿出帆布钓包,把小满带来的小麦粒放进饵料盒,又检查了一遍鱼钩和鱼线,心里满是期待 —— 明天,又会是个钓鱼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