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内部的光线愈发幽暗,只有零星几点水下苔藓发出的惨绿微光,勉强勾勒出巨大、扭曲、腐朽的轮廓。冰冷的海水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地压迫着人的胸膛。每前进一步,都会搅起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淤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谢砚之与云映雪一前一后,从那船腹破洞小心翼翼地潜入沉船内部。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时光和水流扭曲了。断裂的龙骨如同巨兽的肋骨狰狞地刺出,倾倒的舱壁挤压出诡异的夹角,破碎的家具和不明用途的杂物散落堆积,被厚厚的水藻和贝类覆盖。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机关痕迹。锈蚀的弩箭卡在舱壁缝隙,泛着幽蓝光泽的尖刺从天花板垂下,脚下不时能踩到类似触发板的松动结构,每一次都让两人的心提到嗓子眼。这里完全就是一座精心布置的水下坟墓,每一步都游走在生死边缘。
云映雪强忍着水压带来的不适和内心的恐惧,目光如扫描般掠过每一处细节。她凭借着对机关术的理解和超群的记忆力,不断指引着方向。
“这边,”她通过手势示意,指向一条被巨大货箱半掩的、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根据船体结构图残卷和那水纹密刻的暗示,中枢控制室最可能在底舱龙骨交汇处附近。”
谢砚之点头,率先探入通道。通道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且布满了尖锐的金属断口和朽木茬口。他不得不加倍小心,用匕首清理障碍,为身后的云映雪开辟道路。
越往下,水流似乎越滞涩,光线也几乎完全消失,只能依靠手中气死风灯那穿透力有限的微弱光束。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船体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解体。
终于,在穿过一层几乎完全坍塌的甲板隔层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这里似乎是底舱的一个大型储藏室或者水手舱,但此刻已被各种坍塌物和泥沙填塞了大半。
而在舱室的最中央,景象令人震撼!
一个巨大无比、直径近乎一丈的青铜转轮,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的心脏, silent 地矗立在那里。转轮上刻满了与秘匣上类似、却更为复杂磅礴的水波纹和诡谲符文,大部分面积都被厚厚的、如同黑色触手般的水草和层层叠叠的锈蚀所覆盖,充满了古老和神秘的气息。
数根比成人手臂还要粗的青铜锁链,从转轮的中心轴和边缘数个卡榫处延伸出来,另一端则深深地嵌入四周的舱壁乃至下方的船体龙骨结构之中!这些锁链绷得笔直,显然承载着巨大的拉力,维系着某种危险的平衡。
这就是机关中枢!
云映雪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立刻游近观察。谢砚之则警惕地守在入口附近,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提防着可能存在的最后一道防护机关。
云映雪小心地拂开转轮上缠绕的部分水草,露出那些符文,试图理解其运作原理和开启方式。
然而,她的脸色很快就变得凝重起来。
问题远比想象中严重。
这青铜转轮并非仅仅是被水草锈蚀卡死那么简单。从刻痕和锁链的连接方式来看,这整个中枢系统与沉船的结构是紧密相连的!那些紧绷的锁链,并非简单的固定,而是在维系着这艘饱经摧残的沉船最后的结构稳定!
换句话说,这艘船之所以没有完全坍塌散架,很大程度上是靠这个中枢机关和这些锁链在强行拉扯、固定着!
一旦他们强行扳动转轮,试图解除其对秘匣自毁装置的控制,就极有可能打破这种脆弱的平衡。届时,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承载着巨大拉力的锁链可能会瞬间崩断或失控,导致周围本就脆弱的船体结构发生连锁式的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