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那滑腻阴冷的威胁余音尚在霉味弥漫的账房内盘旋,定边军镇那简陋辕门处,陡然传来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战马嘶鸣与铁蹄踏地的轰鸣!
“轰隆隆——!!!”
如同黑色的怒潮决堤!玄甲铁骑卷着北境特有的、裹挟冰碴的凛冽寒风,如同钢铁洪流般汹涌而入!沉重的马蹄踏碎了军镇死水般的沉寂,冰冷的杀气瞬间冲散了空气中的劣质炭火与腐烂气息,让每一个麻木的士兵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为首一骑,玄甲如墨,披风猎猎,正是谢砚之!
他端坐于漆黑战马之上,风尘仆仆,玄色披风边缘凝结着白霜,冷峻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冰封千里的寒焰!心口处,那柄紧贴皮肉的、冰冷坚硬的黄铜算盘,在铁甲之下清晰地传递着存在感,如同烙印,也如同无声的烽火狼烟——她已入局,且触动了毒蛇!
他勒马驻于校场中央,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破败的营盘,扫过士兵眼中残留的、被“吞吴粥”点燃却依旧被冻饿压制的微光,最终定格在那间低矮昏暗的军需账房方向。无需言语,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已笼罩四野!整个军镇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啸的北风都仿佛被这铁血煞气冻结!
王莽脸上的虚伪笑容瞬间僵硬,如同被冻住的蛇皮。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取代。他强自镇定,挤出笑容,快步迎出账房,对着马上的谢砚之深深一揖:“下官转运使王莽,恭迎钦差侍郎大人!大人一路……”
“拿下!”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来自九幽的判词,瞬间打断了王莽所有虚伪的客套!
谢砚之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越过王莽,如同冰冷的标枪,精准地钉在了王莽身后那几个穿着体面、眼神闪烁、刚才还在账房内趾高气扬的随从身上!正是王莽在军镇内负责具体交割、盘剥克扣的执行者!
“遵令!”
亲卫统领厉声应诺,如虎狼般扑出!玄甲卫动作快如闪电,冰冷沉重的锁链如同毒蛇出洞,瞬间套上了那几个随从的脖颈!
“大人!冤枉啊!”
“王大人!救命!”
那几个随从猝不及防,被勒得脸色发紫,徒劳地挣扎着,惊恐的喊叫声在死寂的校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王莽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抬头,对上谢砚之那双毫无温度、仿佛在看着死物的眼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谢…谢大人!这是何意?他们都是转运司的吏员,奉命办差,何罪……”
“何罪?” 谢砚之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滚过每一个人的心头。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账房方向,那里,云映雪正抱着那柄崩口算盘,一步步走出昏暗,站在惨淡的日光下,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贪墨军需,倒卖粮秣,以沙充盐,以朽木充箭杆,以草絮代棉衣……”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冷一分,字字如冰锥,凿在人心上,“致使边军冻饿交加,士气萎靡,将士死伤枕藉!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此等蠹虫,不该拿下?”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辕门旁临时立起的、一根光秃秃的拴马桩:
“即刻!辕门明正典刑!”
“以儆效尤!”
“饶命啊大人!”
“王大人!您说话啊!”
被锁住的几人魂飞魄散,屎尿齐流,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王莽浑身剧震,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白转青,肥硕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谢砚之那张毫无转圜余地的冷脸,又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手持算盘、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苍白身影,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怨毒交织翻涌!他知道,谢阎王这是要拿他的人头祭旗立威!是要用血来清洗这军镇的污浊!
“行刑——!” 亲卫统领暴喝!
刀光一闪!
如同切断了朽木!
几颗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滚落在地,污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土地!无头的尸体抽搐着倒下,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凛冽的寒风中弥漫开来!
校场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几颗滚落的头颅和喷溅的污血,呼吸都停滞了!麻木的血液在瞬间被这残酷而直接的铁血手段点燃!一股压抑了太久的、带着血腥味的怒火和复仇的快意,如同野火般在眼底燃烧!
王莽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踉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鬼,死死盯着那几具尸体,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是刻骨的怨毒和惊惧。他明白,谢砚之这一刀,斩断的不只是几个爪牙的脖子,更是他王莽在军镇经营多年的触角和颜面!
谢砚之端坐马上,玄甲披霜,对辕门处的血腥视若无睹。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校场上的士兵,扫过那些中下层军官震惊、畏惧、又隐隐带着一丝振奋的脸,最后,如同沉重的磨盘,缓缓压在了面无人色的王莽身上。
“即刻起!”
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云霄:
“定边军镇,由本官坐镇!军需转运,一应账目物资,悉数封存!所有涉事官吏,原地待勘!有敢擅动、串供、销毁凭证者——”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王莽:
“斩立决!”
铁腕落下,雷霆万钧!
如同一盆冰水混着滚油,狠狠浇在了定边军镇这口即将沸腾的大锅上!
***
帅帐之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