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雪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膜中轰鸣。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柄冰冷的算盘。金箔在烛光下流淌着微弱的光泽,那道崩口触目惊心。
假订婚……
一场以终身名誉为赌注的交易……
一个将彼此彻底捆绑在复仇战车上的生死契约……
风险?巨大!一旦失败,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收益?诱人!这是唯一能在谢砚之抗旨掀桌后,还能护住她、护住账簿、并借势反戈一击的绝路!
她还有选择吗?
算盘无声。
但冰冷的铜梁,似乎在她掌心微微发烫。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谢砚之那双深不见底、等待着最终裁决的眼眸。那里面没有逼迫,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坦诚。他知道她已无路可退。
云映雪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算尽生死、向死而生的决绝光芒,如同她手中那柄崩了口却依旧笔直的算盘。
她指尖在算盘上轻轻一拨。
“噼嗒——”
一声清脆的算珠碰撞声,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
“好。”
一个字,清冷如冰,落地有声。
“这局,我入。”
“但,” 她话锋一转,目光如电,直视谢砚之,“既是交易,便要算清。我云映雪,不做亏本买卖。”
她指尖点在算盘上,如同点着契约条款:
“第一,既是假戏,便需真做。在人前,我自会扮演好‘侍郎未婚妻’的角色。但私下,你我之间,唯‘合作’二字!界限分明,不容逾越!”
“第二,青云书局,依旧是我的根基。‘侍郎未婚妻’的身份是护盾,而非枷锁!书局运作,你不得干涉!”
“第三,” 她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商贾的精明,“既是合作,便有投入产出。我以名节、性命入局,担此奇险。待东宫倾覆,云家昭雪之后,我要你谢砚之,以刑部侍郎之名,助我青云书局——立足京城,通达天下!分利,三七。我七,你三。权当……‘聘礼’!”
谢砚之看着她眼中那簇在绝境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甚至带着商贾算计光芒的火焰,看着她苍白指尖下那柄象征着不屈与交易的算盘。他沉默片刻,冰封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没有犹豫,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可。”
一个字,重逾千钧。
交易达成。
契约落定。
以算盘为凭,以复仇为注。
云映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将那柄算盘郑重地推至书案中央,如同立下盟约的信物。
“那么,谢侍郎,” 她抬起眼,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属于“未婚妻”的疏离与试探,“这‘假戏’的第一步,该如何走?”
谢砚之的目光从算盘上移开,落回她脸上。烛光跳跃,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却让云映雪心头猛地一跳:
“明日请旨后,我会亲自来下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上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衣,意有所指:
“而你,我的‘未婚妻’……”
他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宣告的意味:
“也该换一身,能配得上‘侍郎夫人’身份的衣裳了。”
他起身,玄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带着满身寒气,走向门口。推开门的瞬间,深秋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
“夜深了,早些歇息。” 低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我的……未婚妻。”
门扉合拢。
最后三个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云映雪耳边久久回荡。
未婚妻……
她低头,看着案上那柄在烛光下沉默的算盘,指尖拂过冰冷的金箔与粗糙的崩口。
假戏的帷幕,已然拉开。
而这声“未婚妻”,是戏言?
还是……惊雷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