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冰冷。
死寂。
云知微蜷缩在“黑鲛号”最底层的货舱角落,铁链重新锁住了她皮开肉绽的脚踝,每一次摩擦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沈砚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堵塞在她的胸腔,冻结了她的血液,凝固了她的呼吸。脑海中反复回放的,是他心口对称的伤疤,是他饮下毒酒后的痉挛,是他最后试图抬起却无力垂落的手,是他眼中彻底熄灭的、映着她容颜的光芒。
中年男人在确认沈砚死亡后,像是丢弃一件彻底无用的垃圾,命人将他不知拖去了何处,或许已抛入茫茫大海。而她,这个“失败”的货物,则被重新扔回了这肮脏的货舱,等待着或许更不堪的命运,或者,就在这高烧、伤痛与心死的折磨中,悄无声息地腐烂。
她不再挣扎,不再哭泣,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外界的一切声音——海浪的呜咽、船舱的吱嘎、看守偶尔的咒骂——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琉璃。体内那“同归蛊”与“断魂烧”混合的毒性依旧在隐隐作祟,带来阵阵脏腑抽搐的钝痛,但她已然麻木。
就这样死去,也好。
去追上他,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问他,兄长死战时,他是否真的在场……
问他,那未完成的触碰,究竟想传递什么……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中沉浮,如同溺水之人,缓缓向着深渊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是一瞬,还是永恒。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银铃声**,突兀地刺破了这厚重的死寂,直接响在了她的……脑海里?
“叮……铃……”
那声音空灵而诡异,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她自身的某处。伴随着这铃声,她心口那早已麻木的、对应沈砚伤疤的位置,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被烧红针尖狠狠刺入的剧痛!
“呃!”
这痛感如此真实而猛烈,瞬间将她从浑噩的深渊边缘强行拽回!她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不是幻觉!
那银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心悸的韵律。
“叮铃……”
随着铃声,心口的刺痛感再次加剧,并且开始沿着某种特定的路径,向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那感觉,就像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活物,被这铃声唤醒,开始在她血脉深处蠕动、啃噬!
是蛊!
是那未曾完全清除的“同归蛊”!
这银铃声……在催动它!
云知微艰难地抬起沉重如铁的眼皮,在货舱昏暗的光线下,仓皇地搜寻。是谁?是谁在摇铃?是那个中年男人?他又要用这蛊虫来折磨她了吗?
货舱内除了她,空无一人。看守的脚步声远在舱外。
铃声,依旧固执地、一下下地,响在她的意识深处。
就在她被这莫名的铃声与体内复苏的蛊虫折磨得几乎要再次崩溃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血迹斑斑的左手手腕——那里,不知何时,竟系上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比米粒略大的**小小银铃**!
那银铃做工精巧至极,铃身布满细密如蛛丝的古老纹路,铃舌似乎是一颗微小的、暗红色的珠子。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谁给她系上的?是沈砚吗?在他……死之前?还是那中年男人做的手脚?
她试图用右手去扯下那银铃,却发现那系着银铃的,并非丝线,而是一根纤细如发、几乎与皮肤同色的肉色细索,牢牢地长在了她的腕肉里,轻轻一扯,便带来皮肉分离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