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余威仍在海上肆虐,但最狂暴的阶段似乎已经过去。楼船如同一个饱受蹂躏的伤者,在波涛间沉重地喘息、摇摆,不再有倾覆之虞,却满目疮痍。甲板上狼藉一片,碎裂的器物、倾覆的案几、以及来不及排出的海水混杂在一起,幸存的人们相拥哭泣,或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劫后余生的天空,仿佛尚未从噩梦中醒来。
然而,对于云微而言,外界的风暴平息了,体内的风暴却刚刚拉开序幕。
那无数钻入她手腕的、墨玉珠崩碎后的莹黑微粒,此刻正像亿万只饥饿的活物,沿着她的血脉、经络,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最终,目标明确地,汇向她心口那团搏动着的黑暗核心!
这不是融合。
这是**吞噬**与**被吞噬**的残酷战争!
黑暗核心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催化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旋转,散发出更加阴冷、更加庞大的力量,试图将这些外来者同化。而那些莹黑微粒,则散发着一种纯净却极具侵蚀性的悲意能量,它们如同最细微的刻刀,顽固地钻进黑暗核心的每一个缝隙,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仿佛灵魂被寸寸凌迟的**剧痛**!
“呃……嗬……”云微蜷缩在依旧潮湿冰冷的甲板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指甲深深抠进身下湿滑的木板,留下带血的划痕。她死死咬住下唇,试图抑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惨叫,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不断淌下,与海水、泪水混杂在一起。
冷。
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无法驱散的寒冷,伴随着那悲意能量,席卷了她。仿佛要将她血液冻结,将她的思维凝固。
痛。
不仅仅是肉体被撕裂的痛,更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带着记忆碎片的冰锥,在她灵魂最柔软的地方反复穿刺。她仿佛能听到无数凄厉的、绝望的哭泣与呐喊,属于那些葬身大海的亡魂,属于……那支金钗曾经的主人?这些不属于她的悲恸,正强行涌入她的意识,与她自身的痛苦交织、共鸣,将她拖入更深、更绝望的情绪深渊。
她能清晰地“内视”到,那团黑暗核心在莹黑微粒的侵蚀下,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幽暗,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与那些微粒同源的、细微的**莹白纹路**,如同裂开的冰面,诡异而美丽,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不祥。
而她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可怕的变化。皮肤下的血管时而凸起,显现出流淌的暗红与莹黑交织的色泽,时而又恢复正常,留下一种被异物充盈的饱胀感。五感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远处受伤者微弱的呻吟,能闻到海风中混杂的极淡血味,甚至能“感觉”到脚下这艘楼船每一处细微的损伤与呻吟。
这力量……正在改造她。
以一种她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方式,将她推向一个非人的境地。
一片阴影笼罩了她。
沈砚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他玄色的衣袍下摆沾染了污渍与水痕,却丝毫不显狼狈,依旧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低头看着她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模样,眼神冰冷如同审视一件正在经历最后淬火的兵器。
他蹲下身,冰凉的指尖毫无预兆地触碰到她剧烈起伏的、布满冷汗的脖颈。
在他的指尖接触到她皮肤的刹那,云微体内那正在激烈交战的两股力量,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冲突**!
“啊——!”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身体弓起,又重重摔回地面。
沈砚迅速收回了手,指尖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也被那力量反震所伤。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里面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确认某件事物的**满意**。
“果然……”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带走,“唯有至悲至痛之‘烬’,方能容纳并激发这‘鲛人泪’的力量……”
鲛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