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地面上,那摊暗红色的血渍渐渐凝固,变得暗沉。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淡去了些许。
云微体内的躁动和饥饿,随着血腥气的减弱,也奇异地、缓缓地平复下来。那沸腾的岩浆重新蛰伏,虽然饥饿感仍在,却不再那般撕心裂肺,难以忍受。
她竟然……扛住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丝虚脱般的茫然。是因为血腥气散去了?还是因为……他停止了“供给”?
就在这时,沈砚有了动作。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素白的丝帕,姿态优雅地、仔细地擦拭掉手腕上残留的血迹,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倒出些许药粉,洒在伤口上。那药粉似乎有奇效,血立刻止住,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痕。
做完这一切,他将挽起的袖口放下,重新扣好袖扣,遮住了那刚刚自残的痕迹。整个过程,他做得从容不迫,仿佛刚才流血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腕。
然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瘫软在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云微。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无法捕捉。
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如同来时一样,转身,离去。
殿门合拢,将最后一丝他带来的、混杂着龙涎香和血腥气的诡异气息也锁在外面。
云微瘫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额角撞破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口腔里还残留着因为极度渴望而分泌出的、带着铁锈味的唾液。
劫后余生?不。
她只觉得更冷,更绝望。
沈砚今日的举动,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她脑海中某个尘封的、不敢触碰的盒子。
**铃医局……换血术……鲛皮软管逆流的黑血……**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不敢深思的片段,此刻清晰地串联起来。
当初在铃医局,那位神秘的铃医,是否也曾用类似的方法……用沈砚的血,或是别的什么,作为“药引”,试图为她解毒?那逆流的黑血,是否意味着……她与他之间,早已通过那种诡异的方式,产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所以,今日他的血,才会对她产生那般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那“双胆”瓷瓶中,除了鸩毒,另一胆里装着的,是否是……与沈砚同源的东西?是能吊住她性命,却也让她永远无法摆脱他的控制,甚至将她变成依赖他而生的……怪物的东西?
这个猜测让她遍体生寒,比这冷宫腊月的寒风更刺骨。
她挣扎着,艰难地挪动身体,爬到墙角那点可怜的、阿无之前偷偷送来的炭笔灰旁——那是她唯一能用来书写的“墨”。她用颤抖的手指,蘸着冰冷的灰烬,在斑驳的地砖上,写下两个扭曲的字:
**同源?**
字迹模糊,几乎难以辨认。
她看着这两个字,如同看着自己通往无尽深渊的判决书。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沈砚给予她的“生”,根本不是救赎,而是最恶毒的诅咒。他将她变成了一个需要依靠他的“血”才能存活的傀儡,一个永远被他掌控在股掌之间的、活着的**烬**。
她抬起头,望向那扇紧闭的殿门,目光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板,看到外面那个操纵着她命运的男人。
恨意如同毒藤,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破碎的心。
可在那恨意的深处,却有一丝更令人绝望的明悟——从今往后,她每一次抵抗饥饿的挣扎,每一次压制那诡异渴望的努力,都将是对她与沈砚之间这种肮脏“同源”关系的最残酷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