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明月:“告诉我…该怎么做…”
明月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知道自己无法劝阻。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医者的冷静与执行者的残酷:“需要寒玉冰匣盛放,需要您保持绝对清醒,引导您体内所有的力量汇聚于心尖…然后…剜出…”
“好。”沈砚甚至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王爷!”凌风泣不成声。
“凌风…”沈砚轻声唤他,“若我死了…把我和微微…葬在一起…若那裂影预言成真…便将我的骨灰…撒入她消散的风里…”
他不再看痛哭的凌风,对明月道:“准备吧。”
明月红着眼眶,取来一个散发着刺骨寒气的玉匣。她将银针蘸取特制的药液,一根根刺入沈砚心口周围的穴位,既是为了镇痛,也是为了引导他体内那混乱的力量。
过程极其痛苦,银针每刺入一寸,沈砚的身体便剧烈地痉挛一下,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甚至咬破了嘴唇,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是按照明月的指引,努力地将体内那些破碎的、混乱的、属于他和云微的力量,一点点逼向心尖。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折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经脉中穿行,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又仿佛有炽热的火焰在灼烧他的灵魂。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脑海中云微消散前最后的脸庞,支撑着他保持着一线清明。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砚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他心口处,却渐渐泛起一团奇异的光芒——那是命灯碎片的金芒、云微魂力的蓝光、鲛人泪的莹白,还有他自身心头血的赤色,交织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团混沌而温暖的光晕。
“就是现在!”明月的声音带着颤音,将一柄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的玉刀递到沈砚手中。
沈砚握住玉刀,低头看着自己心口那团代表着唯一希望的光晕。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温柔和期待。
“微微…”他喃喃低语,“等我…我来找你了…”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用力,玉刀精准而决绝地刺入心口,剜向那团光晕所在!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终于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瞬间涌出,却不是纯粹的红色,而是带着金、蓝、白三色光点的,瑰丽而诡异的色泽。
他另一只手颤抖着,用尽最后力气,将剜出的那块蕴含着奇异光芒的、尚在微微搏动的心尖肉,放入了明月捧着的寒玉冰匣之中。
冰匣合上的瞬间,那团光晕在匣内稳定下来,缓缓凝聚,最终形成了一枚指甲盖大小、流光溢彩、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的晶体——魂引,成了。
而沈砚,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看着那枚在冰匣中闪烁的魂引,嘴角带着满足而安详的笑意,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王爷——!”凌风扑上前,接住他彻底软倒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
沈砚的心口,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襟和凌风的手。他的眼睛还睁着,望着虚空,瞳孔中的光彩正在飞速流逝,但那嘴角的笑意,却凝固在了那里。
他做到了。用最惨烈的方式,为她搏了那不足万分之一的来世相逢之机。
明月颤抖着手,探向沈砚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脉。
一片死寂。
她闭上眼,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王爷…薨了…”
凌风抱着沈砚尚且温软的尸体,发出一声如同失去幼兽的野兽般的悲嚎。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一声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仿佛苍天也在为这痴儿落泪。
雨水冲刷着梅树,冲刷着慕容翊的坟冢,也冲刷着这间弥漫着浓郁血腥味的屋子。
而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那个盛放着“魂引”的寒玉冰匣,在雷光闪烁的瞬间,内部那枚流光溢彩的晶体,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一声微不可闻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