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
沈砚来了!
云微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那半块染血的残玉死死攥在手心,藏入袖中,然后迅速翻身面朝里侧,蜷缩起身体,伪装成尚未苏醒的模样。动作快得几乎扯动了脚踝上的镣铐。
殿门被推开,冰冷的空气涌入。沈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床榻。
他停在床边,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云微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她单薄的衣衫和伪装的平静,直抵她内心最混乱的角落。
他沉默着,没有像往日那样检查镣铐,也没有催促她服药。这种异常的寂静,反而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悸。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云微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生怕被他察觉出一丝异样。袖中那半块残玉,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手腕皮肤。
终于,沈砚动了。
他俯下身,伸出手——却不是朝向她的镣铐,而是……轻轻地,拂开了她颈后因为汗湿而黏在皮肤上的几缕碎发。
指尖冰凉,带着一丝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触碰到了她颈后的肌肤。
那一瞬间的触感,如同电流窜过,让云微浑身猛地一僵,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太过熟悉,属于遥远的、早已死去的过去!不属于现在这个冷酷的帝王和他恨之入骨的囚徒!
他想干什么?!
然而,那触碰只是一瞬。沈砚很快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无意间的动作。他的目光似乎在她枕边停留了一瞬——那里,原本放着另外半块玉佩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他发现了?他知道她醒着?他知道她藏起了那半块玉?
云微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对峙逼疯时,沈砚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的平静,却比往常更加沙哑:
“今日的‘冷梅香’,会晚些送来。”
他说完,竟不再多留片刻,直接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仿佛比来时沉重了几分的步伐,离开了。
殿门合上,隔绝了他的身影和气息。
云微依旧僵硬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过了许久,才缓缓放松下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她摊开手掌,看着袖中那半块染血的残玉,心脏如同被浸在冰火之中,备受煎熬。
他看到了空无一物的枕边,却没有质问,没有搜查,只是说了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离开。
这反常的举动,与他拂开她碎发的那个瞬间,以及这莫名出现的残玉交织在一起,像一团巨大的、充满毒刺的迷雾,将她紧紧包裹,几乎要窒息。
她将残玉举到眼前,借着清晨微弱的光线,仔细审视那断裂的痕迹和干涸的血渍。断口很新,力量极大。血渍深沉,渗入了玉质的纹理。
这玉,究竟因何而碎?这血,究竟属于谁?沈砚今日反常的平静和那个突兀的动作,又意味着什么?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沈砚,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似乎也并非站在安全的岸上,而是与她一同在这漩涡中沉浮,甚至……可能比她陷得更深。
这种认知,并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让她感到了更深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