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拼尽最后力气,在心中反复嘶吼着一个名字,一个代表着她所有痛苦和仇恨的符号——沈砚!她要恨他!必须恨他!这是她绝对不能忘记的!
然而,在她坠入黑暗的瞬间,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却不是沈砚冰冷的面具,而是一个极其遥远、几乎被遗忘的童年片段:茫茫雪原上,一个陌生的、浑身是伤的少年,曾递给她半块冻硬的干粮,眼神警惕却清澈……这个画面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无法捕捉,便彻底被黑暗吞没。
她陷入了沉重的、无法抗拒的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粗暴的摇晃惊醒。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名北戎侍女不耐烦的脸。侍女将一碗冰冷的、结着油花的肉羹和一块硬馕扔在她身边的地上,像喂食牲畜,然后便嫌弃地捂着鼻子快速离开了——帐内污秽的气味和云夙身上的狼狈,显然让她们不愿多待。
云夙茫然地坐起身,只觉得头脑昏沉,像是被灌了铅。刚才的梦境……她努力回想,却只记得一片混沌,只有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和……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心悸。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她看向地上那碗令人作呕的肉羹,胃里一阵翻腾,却没有丝毫食欲。目光扫过帐内,破碎的酒瓮碎片,污浊的地面……一切都和昏睡前一模一样。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一种内在的感觉。那种时刻灼烧着她的、对沈砚的尖锐恨意,似乎……变得有些迟钝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想到他就如同被针扎般刺痛。恨意依然存在,却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朦胧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弥漫性的虚无和疲惫。仿佛连恨,都成了一件需要耗费巨大心力才能维持的事情。
她试着再次去回想沈砚施加给她的痛苦,那些画面依旧清晰,但引发的情绪波动却不再那么剧烈。甚至……在她试图强化恨意时,脑海中会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平静的、无关的画面,比如帐外风雪的声音,比如地上灰尘的形状……
这种情感的“钝化”,比直接的痛苦更让她恐惧。她知道,“焚心引”的侵蚀正在加深。阿阮的药丸或许暂时缓解了记忆的混乱,却可能加速了她情感的麻木。或者,这麻木本身就是侵蚀的一部分?
她的锚点……她对沈砚的恨……正在滑脱。
她就像一个陷入流沙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稻草,却发现连稻草本身,也在慢慢沉入沙中。
帐外,风雪声似乎永无止境。
云夙抱紧双膝,将脸埋入臂弯。冰冷的绝望,如同这帐内无处不在的寒气,一点点渗透进她的骨髓。
她还能守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