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弦杀(2 / 2)

云夙一击落空,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身后的酒瓮上。瓮身发出沉闷的响声,裂缝似乎又扩大了几分。

她抬起头,绝望地看着沈砚。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两根手指夹着那根染血的弦,银质面具下的目光,第一次清晰地透出了某种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复杂神色,虽然那悲悯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这就是你的‘安魂曲’?”他低声问,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他手指微微用力,那根坚韧的鲛筋弦,竟被他生生从中扯断!

断开的弦丝无力地垂落。

与此同时,云夙清晰地看到,在弦丝断裂的瞬间,似乎有数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芒,从弦芯迸射而出,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沈砚手腕的衣袖之下!

那是什么?!

云夙瞳孔骤缩。那不是普通的琵琶弦!弦里藏了东西!是毒?是暗器?

沈砚仿佛没有察觉那金色的光芒,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松开手指,任由两截断弦掉落在地。然后,他俯视着因脱力和震惊而瘫软在酒瓮旁的云夙,缓缓蹲下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银质面具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冰冷的金属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头颅,看清她脑子里所有的疯狂和绝望。

“想杀我?”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就凭这点……小把戏?”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冷冽的松针味道,与她周身弥漫的骨灰和血腥气形成鲜明对比。

云夙咬紧牙关,倔强地与他对视,尽管身体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微微发抖。失败了,她连与他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沈砚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下移,再次落到她脖颈和衣襟处那些白色的粉末痕迹上,然后又扫了一眼她身后那只裂缝扩大的酒瓮。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朝向琵琶,也不是朝向她的脖颈,而是……极其突然地,探向那只粗陶酒瓮的瓮口内部!

云夙的心跳瞬间停止!

他想干什么?!他要发现瓮底的秘密了吗?!他要夺走兄长最后的遗存了吗?!

她下意识地想要扑上去阻止,身体却像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

沈砚的手指在瓮口内壁摸索了一下,似乎碰到了什么。然后,他收回手,指尖沾着一些酒瓮内壁的潮湿和残留的酒液灰烬。

他看了一眼指尖的污浊,又看了看云夙瞬间惨白如纸、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

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在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了什么之后的冰冷嘲弄。

他站起身,不再看云夙,也不再看那只酒瓮,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他整理了一下黑色大氅,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帐外走去。

“好自为之。”

冰冷的四个字,随着他掀帘而出的动作,被卷入的风雪吹散,轻飘飘地落在云夙耳边,却重如千钧。

帐帘落下,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云夙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怀中抱着那把破旧的琵琶,身旁是那只藏着惊天秘密的酒瓮。刚才那根企图勒杀沈砚的断弦,像一条死去的毒蛇,蜷缩在她脚边。

杀局失败了。

弦中的金芒是什么?

他最后那个动作,那个眼神……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而他留下的那句“好自为之”,是警告,是提醒,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宣判?

无尽的寒意,比帐外的风雪更刺骨,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骨灰的双手,看着怀中这把险些成为杀人凶器的琵琶,一种比死亡更深的绝望,如同流沙,缓缓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