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和车轮碾过废墟的刺耳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重重敲打在阿弃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将那些扭曲的阴影拉长,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扑向她这具被困在瓦砾间的残躯。
口中那枚避毒珠带来的微弱冰凉感,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所淹没。她能清晰地听到那个鼻梁塌陷的小头目瓮声瓮气、却充满怨毒的叫嚣。
“就在那儿!压在那堆烂木头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不止一人。火光几乎要燎到她的发丝。
完了。
这一次,再无侥幸。
她甚至能想象出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乱刀砍下?还是直接纵火将她连同身下的孩子、怀中的秘密一起化为灰烬?
就在这思维凝固的刹那,她的左手,那根断指处死死卡着金铃、痛楚早已麻木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指尖似乎勾到了什么冰冷、坚硬、环状的东西。
是……那个孩子的手?
昏迷前最后的触感闪回——那孩子碳化的、紧紧攥着的手……
难道……
电光火石间,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恶毒、却也可能是唯一能换取一线生机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
栽赃!
利用这枚可能来自孩子、更可能蕴含某种线索的指环,将祸水东引!
没有时间思考可行性,没有时间权衡后果!这是绝境中唯一的、扭曲的救命稻草!
就在第一个士兵的阴影笼罩下来,狞笑着举起弯刀的瞬间——
阿弃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用尽生命全部力气的尖啸:“……沈……砚……的……环……!!”
她的声音破碎得如同裂帛,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的噼啪声和士兵的嘈杂!
“沈砚”两个字,如同拥有魔力,让所有逼近的脚步猛地一滞!那举刀的士兵动作僵在半空,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向小头目。
那小头目也是脸色剧变,几步冲上前,一把推开愣住的士兵,蹲下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阿弃:“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环?!”
火光下,他塌陷的鼻梁和满脸血污显得更加可怖。
阿弃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才那一声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控制着左手那根断指,极其艰难地、微微抬起,指向自己身下那处缺口,指向那只碳化的小手。
“……他……给的……信物……在孩子……手上……”她断断续续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极致的痛苦,“……杀……我………………你们……都得……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仿佛随时都会咽气,但那话语中的内容却如同重磅炸弹,在这些底层士兵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砚!那个名字代表着无法企及的权势,也代表着令人骨髓发寒的恐惧!他的信物?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边陲村落的孩子手上?难道这女人和这孩子……?
那小头目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惊疑、贪婪、恐惧交织。他猛地探手,粗暴地扒开阿弃身下的缝隙,不顾那碳化躯体的可怖,死死掰开了那只紧攥的小手!
一枚样式古朴、甚至有些不起眼的金属指环,从孩子碳化的指间滑落,掉在灰烬之中。指环上似乎沾染着黑灰,看不清具体材质和纹路。
小头目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和贪婪,迫不及待地一把将指环捡起,也顾不上烫手,迫不及待地在自己脏污的衣襟上擦拭了几下,凑到火把下仔细观看。
指环的质地似乎是某种暗沉的玄铁,表面光滑,只在指环内侧,似乎刻着一个极小的字。
小头目眯着眼,仔细辨认。火光摇曳,那字迹又极小,他看了半晌,才不确定地、带着一丝激动地念了出来:“……砚……?是……是个‘砚’字?!”
真是沈砚的信物?!
巨大的冲击让他手都微微颤抖起来!这意味着什么?天大的功劳?还是……天大的麻烦?
而躺在地上的阿弃,在听到那个“砚”字被念出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面具下的眼睛猛地闭上,一股彻骨的、足以湮灭所有希望的冰冷绝望,如同冰锥般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真的是他……?
这指环……竟然真的刻着他的名字?!
那孩子……和他有关?!
她胡乱攀咬的绝望之举……竟然……一语成谶?!
无边的恨意和巨大的痛苦瞬间将她吞噬!比背上的灼痛、比断指的酷刑更烈!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到头来,竟然依旧绕不开那个男人的阴影!
就在她心神俱震、几乎要彻底崩溃之时——
那小头目似乎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狂喜中稍稍冷静下来。他紧紧攥着那枚指环,眼神变幻不定,再次看向阿弃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算计和残忍。
“哼……就算真是那位的东西……”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阴沉下来,“谁知道是怎么到你手里的?说不定是你偷的?抢的?杀了这小孩夺的?”
他一步步逼近,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阿弃惨不忍睹的身体:“把你带回去,严加拷问,自然什么都清楚了!至于这指环……呵呵……”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独占这“功劳”,并且绝不会让她有开口说出“真相”的机会!他甚至可能直接在这里将她灭口,然后带着指环去邀功!
巨大的危机感再次压过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阿弃猛地睁开眼,眼中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的厉色!
她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卑鄙小人的手里!死在沈砚的阴影之下!
就在那小头目狞笑着再次举刀,准备先挑断她手脚筋络时——
阿弃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一直含在口中的那枚避毒珠咽了下去!同时,她的头狠狠向一侧歪去,做出最后挣扎却无力回天的姿态!
这个动作,让她左边脸颊上那冰冷的玄铁面具,边缘猛地磕碰在了一块尖锐的碎砖上!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
并非是面具碎裂的声音,而是……那枚一直死死卡在她左手断指伤口处、安静了许久的金铃,似乎因为这剧烈的磕碰和震动,内部那原本可能咬死崩坏的机括,竟然奇迹般地、或者说灾难性地……又松动了一丝!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高频刺耳的震颤声,猛地从那金铃内部传出!
虽然声音极小,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那小头目和旁边的士兵都清晰地听到了!他们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向阿弃那扭曲的、卡着诡异金铃的左手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