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衬的皮革似乎被巧妙地割开过又简单缝合,她的指尖轻易地触碰到了隐藏在皮毛填充物之中的、一小片异常光滑坚韧的物体!
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那东西从破口处抽了出来。
那同样是一小片鞣制过的极薄羊皮,与她之前在药罐中发现的海防图碎片质地极为相似,只是颜色略深。
羊皮上,用同样精细的墨线,勾勒着截然不同的内容——不再是海岸线,而是密密麻麻的工事标注、巡逻路线、岗哨分布……以及一些奇怪的、像是暗道出口的标记!
这……这是一张流放岛的布防图!而且是极其详尽的那种!
是谁?将如此重要的东西,藏在一件染血的貂裘内衬里,通过一个哑奴,送到了她的手上?!
云知微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高烧带来的灼热瞬间被冰寒彻骨的惊悚所取代。她猛地看向那件貂裘,目光再次落在那片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上。
一个更让她毛骨悚然的细节,撞入了她的视线。
在那道破口的边缘,翻卷的皮毛和染血的皮革之间,似乎……粘附着一小片极薄极薄、与周围皮肤颜色略有差异的……皮?
那不是貂裘本身的皮子,那触感……那质感……
云知微的指尖变得冰凉,她颤抖着,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挑起那一片微乎其微的附着物。
极其微弱的光线下,她看清了。
那真的是一小片人的皮肤!非常薄,几乎透明,边缘不规则,像是被某种利刃从某个陈旧疤痕上生生削落下来后,无意中粘在了裘衣破口处!
而在这片薄如蝉翼的皮肤内侧面,竟然也带着极其细微的、深色的墨线纹路!
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将这片薄皮在衣襟上轻轻展平,凑到眼前,凝聚起全部的精神看去——
那上面的墨线极其微弱、残缺,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布防图的一角!是与之衔接的另一部分!这片薄皮,根本就是从另一张更大的、可能是纹刻在人皮上的布防图上意外剥离下来的!
是谁?谁身上纹刻着流放岛的布防图?又是谁,受了伤,流了血,将这藏有地图的貂裘送来?那哑奴,究竟是谁的人?
沈砚的名字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是他吗?他受伤了?这血是他的?这地图是他送的?他为何要一次次用这种隐秘到极致、又残忍到极致的方式,向她传递信息?
兄长的血书如同诅咒般在耳边回荡:“勿信沈砚!”
可眼前这染血的裘衣,这藏在皮下的地图,这刻着她名字的金瓜子……又该如何解释?!
极致的矛盾再次化作利刃,狠狠剜刮着她的神经。她低头看着掌心那片来自某人身体的薄皮,看着那上面残缺的纹路,看着那件沾着温热鲜血的貂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那一点裘衣带来的微弱暖意,此刻变得无比滚烫,仿佛烙铁般灼烧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混乱不堪的灵魂。
她猛地将那件染血的貂裘远远推开,仿佛那是世间最污秽恐怖的毒物。
可是……寒冷立刻如同饿狼般再次扑了上来,啃噬着她高热的身体。
求生本能与理智的抗拒疯狂撕扯。
她最终颤抖着,一点点地,又将那件冰冷、染血、藏着惊天秘密的貂裘,重新拖了回来,盖在了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上。
血腥味和霉味混合着钻入鼻腔。
温暖的背后,是刺骨的寒。
生路的旁边,是深渊的雾。
她蜷缩在这染血的庇护与折磨之下,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窝棚顶的破洞,那里漏下一点点凄冷的、遥不可及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