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手,伸进去,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细小物件。
拿出来,摊在掌心。油布包细长,触手冰凉。
她一层层,极其缓慢地打开。
油布之下,是一小卷泛黄的纸,纸质脆硬,似乎有些年头了。而包裹着这卷纸的,是一层极薄的、半透明的蜡封。
蜡封保存得并不完好,已有裂痕。而就在那裂痕处,沁出了一点暗褐色的、干涸已久的痕迹。
像血。
云知微的呼吸骤然停滞,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小心翼翼地捏碎那脆硬的蜡封,将里面那卷泛黄的纸展开。
纸上字迹潦草、急促,仿佛是在极度慌乱和危急的情况下写就,笔墨深浅不一,甚至有多处拖拽和停顿的痕迹。
那字迹……那字迹是她无比熟悉的、自小看到大的、属于她兄长云知节的笔迹!
【微微,若见此书,兄恐已不在人世。勿悲,勿念。】
【此行查边贸亏空,触及巨大隐秘,险遭灭口,幸得…相助,暂得喘息。然追兵已至,恐难幸免。】
【切记!切记!勿信沈砚!】
【万勿信他!他与……】
【……】
字迹在这里变得更加狂乱,墨点喷洒,似乎书写者遭到了极大的冲击或干扰。最后几个字几乎无法辨认,唯有那个“砚”字,写得极大,力透纸背,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无尽的惊怒和绝望。
而在那狂乱字迹的下方,纸张的最末端,还有一行极其细小、却工整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字迹,用一种不同的墨、截然不同的笔锋写就:
【批:字迹真,情急所致,然内容存疑。勿全信。】
这行小字的笔迹,云知微同样熟悉到刻骨铭心——是沈砚的笔迹!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将她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情绪都炸得粉碎!
兄长的绝笔血谕!字字泣血,警告她勿信沈砚!
而沈砚的批注!冷静漠然,一句“内容存疑,勿全信”轻飘飘地否定了所有!
谁真?谁假?
兄长临死前的惊怒指控?
还是沈砚这看似客观却置身事外的评判?
信任哪一方,都意味着对另一方的彻底背弃!
巨大的撕裂感瞬间将她撕成两半!一边是血脉相连、惨死他乡的兄长最后的泣血遗言;另一边是……是她曾倾心相爱、却又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如今行为诡谲难辨的沈砚!
痛苦排山倒海般袭来,远比身体的任何伤痛都更剧烈,更残忍。她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指甲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崩塌、化作虚无的黑暗。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的东西,仿佛也随着这截然相反的两种信息而彻底碎裂。
她该信谁?
她还能信谁?
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她猛地将那张纸揉皱在掌心,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发出了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嘶哑破碎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