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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矿底血字(1 / 2)

朔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竟不觉得疼。云知微拖着脚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矿坑入口处半融的污黑冰泥里。那冰泥底下藏着看不见的碎石棱角,每一次下陷,脚踝上溃烂的冻疮便被狠狠磨蹭一次。脓血混着冰冷的泥浆渗入皮肉深处,激得她浑身痉挛,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锈腥味,才勉强稳住身形,没一头栽倒在这泥泞里。

身后监工老秦的鞭梢带着哨音,毫不留情地抽在她早已破烂的棉袄后背上,发出一声闷响,碎絮和凝固的暗红血痂一起飞溅开来。“磨蹭什么!等死吗?天黑前搬不够数,今晚都别想喝那半碗刷锅水!” 粗嘎的喝骂混着寒风灌进耳朵。

云知微喉咙里堵着血沫,一声不吭。她弯下几乎僵直的腰,手指早已冻得失去知觉,麻木地去抓脚边一块棱角尖锐的矿石。指尖刚碰到那冰寒刺骨的表面,矿坑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令人心悸的轰鸣,像是地底有巨兽翻身。脚下的地面猛地一跳!

“塌方——!”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发出变了调的嘶吼,绝望瞬间点燃了整个狭窄的矿道。

一切都快得如同噩梦。云知微甚至来不及直起腰,头顶那片摇摇欲坠的岩层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砸落!巨大的阴影带着死亡的气息兜头压下。她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左侧身体上,剧痛瞬间炸开,眼前彻底被翻滚的烟尘和绝对的黑暗吞噬。几块棱角分明的碎石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她肋骨的位置,清晰的碎裂声在耳鼓里震荡,仿佛是她自己骨头不堪重负的哀鸣。冰冷的岩石紧贴着脸颊,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扯动断裂的肋骨,带来窒息般的锐痛。

黑暗粘稠如墨,沉重地压在眼皮上,也压垮了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窒息里沉沉浮浮,像一片坠向深渊的枯叶。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千年,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她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终于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没有监工,没有其他囚徒。只有她自己,被挪到了矿道一处相对稳固的凹陷里,身下垫着几块粗糙的木板,隔绝了刺骨的冰冷。左侧肋骨的剧痛依旧鲜明,但似乎被某种力量笨拙地归拢过,不再像最初那样肆无忌惮地切割她的神经。

然后,她看见了它。

就在她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安静地躺着一把鹤嘴锄。矿坑里的工具,无一例外都裹着厚厚的、洗刷不净的污浊泥垢和矿石粉末,腐朽的木柄也总是油腻发黑。唯独这一把,干净得刺眼。木柄显然是新换的,还带着生木的淡黄和微涩气息,被仔细打磨过,握上去甚至不会扎手。只是那锋利的鹤嘴尖上,沾染着大片暗红粘稠、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那血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幽暗。

她的目光像是被粘在了那干净的柄上。一个深刻而崭新的字,清晰地刻在那里——**“砚”**。

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断裂的肋骨生疼,几乎要冲破胸腔。沈砚!是他!只有他!他竟真的来了?在这人间地狱般的流放之地,在这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矿洞深处……他冒险来了?一丝微弱到近乎虚幻的暖意,如同寒夜里的火星,在心底最深处倏然一闪。这暖意支撑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剧痛的手臂,颤抖的指尖,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渴望,缓缓伸向那个深刻入木的字迹。

指尖终于触到了那冰冷的刻痕。触感清晰而锐利,每一笔的转折都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力道。可就在指腹沿着笔划向下摩挲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异样触感,让她如遭电击般僵住。

指腹下的木纹里,嵌着一点点极其微小的、已经干涸发硬的深褐色碎屑。那不是泥土,不是矿石粉末……那是凝固的血迹。是她自己的血!昨日监工老秦的鞭子狠狠抽在她背上时,溅起的血点!

一丝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她的脊椎急速攀升,瞬间冻结了心头那点刚燃起的微弱火星。这字……太新了。新得就像刚刚才刻上去!那刻痕的边缘甚至没有沾染上矿洞中无处不在的粉尘!新刻的字……混着她昨日的血……这绝非是千里迢迢赶来救援的标记!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猛地噬咬住她的心脏——这是监视!是赤裸裸的宣告!宣告他无处不在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钉在她身上!连她昨日溅落的血,都成了此刻这冰冷标记的注脚!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感瞬间攫住了她,比矿洞的坍塌更令人窒息。他根本不需要亲自踏足这肮脏的泥潭,他只需一道命令,就有无数双眼睛替他看着,看着她在这地狱里挣扎、腐烂!这染血的工具,这刻着名字的印记,不是救赎,是另一重更冰冷的枷锁!

“嗬……” 一声破碎的呜咽卡在喉咙里,绝望的火焰烧灼着五脏六腑。她猛地挥起那只还能动的手臂,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恨意,狠狠砸向那崭新的木柄!砸向那个刺目的“砚”字!

砰!剧痛从手肘瞬间炸开,蔓延到断裂的肋骨,眼前金星乱冒,喉头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腐朽的木板在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那木柄,只是微微震颤了一下。那个深刻入木的“砚”字,纹丝不动,在昏暗中冷冷地对着她,像一只充满嘲讽的独眼。

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几乎与木柄同色的细小东西,因这剧烈的震动,竟从木柄靠近鹤嘴处一道极其隐蔽的纵向缝隙里,骨碌碌滚落出来,正好撞在她因剧痛而蜷缩起来的、溃烂流脓的脚踝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