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碎骨痕(2 / 2)

“殿下深夜带兵闯入臣妇婚房,毁门惊驾,不知是何道理?我夫君…他旧疾突发,刚刚呕血昏厥!殿下身为皇子,如此行径,就不怕惊扰病人,担上不仁不义之名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她不能退!一步也不能!

“旧疾?呕血?” 萧承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挑了挑眉,目光越过云微的肩膀,再次投向床上气息奄奄的沈砚,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碾碎的玩物,“沈侯爷年少英雄,几时添了这等‘要命’的旧疾?本宫怎么从未听闻?” 他缓缓踱步,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寒冰,笼罩着摇摇欲坠的云微。

“倒是本宫接到密报,说沈侯爷与西夏细作暗中勾结,传递我大周边防机密,证据确凿!”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此乃通敌叛国,十恶不赦之罪!云微!你身为罪臣之女,不思悔改,竟还嫁与此等逆贼为妻,如今又百般阻挠本宫拿人,莫非…你也是同党?!” 最后一句,他猛然抬手指向云微,声色俱厉,杀气腾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微寸步不让,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殿下口中的‘证据’何在?仅凭一句‘密报’,便要深夜破门拿人,污蔑朝廷命官?我夫君为大周戍守边关,九死一生,身上每一道伤疤都是忠君报国的明证!殿下如此行事,岂不让边关将士寒心?!”

“伤疤?” 萧承稷像是被这个词点醒了什么,眼中骤然闪过一丝诡谲的精光,嘴角的弧度变得无比阴冷,“好一个伤疤明证!本宫倒想看看,沈侯爷身上,究竟藏了多少‘忠君报国’的‘明证’!” 他话音未落,猛地一挥手,厉喝道:“来人!给本宫‘验伤’!看看这位‘忠君报国’的沈侯爷,颈后那道‘西夏囚印’的烙痕,是不是还那么清晰刺眼!”

“遵命!” 两名如狼似虎的玄甲禁军应声上前,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绕过云微就要扑向拔步床!

“谁敢?!” 云微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猛地张开双臂,如同护崽的母兽般死死挡在床前!那道烙痕!那是沈砚最深的耻辱和秘密!也是她心中最尖锐的刺!绝不能让这些人当众揭开!

“滚开!” 一名禁军毫不怜香惜玉,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劲风,狠狠朝云微的肩膀搡去!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云微的瞬间——

“呃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惨嚎,猛地从云微身后、那被锦被覆盖的拔步床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里蕴含着非人的剧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青筋暴起的手,猛地从锦被的缝隙里探了出来!那只手五指痉挛地张开,骨节扭曲变形,手背上还残留着云微之前慌乱中划出的血痕,此刻正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抠住了拔步床内侧坚硬的、雕着繁复花纹的床板!

“喀嚓——!”

一声清晰到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的脆响,骤然从那只手的手腕处传来!

那只手的主人,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发出那声令人心胆俱裂的惨嚎后,那只抠住床板的手,连同整条手臂,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颓然地从床沿滑落,重重地垂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腕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绵绵地耷拉着,显然已经断了!

云微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她猛地回头,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缩成了针尖!

只见床上,沈砚不知何时竟强撑着半抬起了身体!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脸上是痛到极致的狰狞扭曲,豆大的冷汗混合着血污疯狂滚落。他死死地咬着下唇,那力道之大,竟生生将惨白的唇瓣咬得鲜血淋漓!而他刚才用来强撑身体、抠住床板的那只左手…手腕处,赫然呈现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反折的锐角!

他用自断手腕的剧痛,强行刺激自己从濒死的昏迷中挣扎出了一丝短暂的清醒!只为替她挡开那足以将她推倒的一搡!

“沈…沈砚…” 云微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灭顶般的、撕裂灵魂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她。她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那只软垂断裂的手,看着他眼中那强行聚起却依旧涣散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光,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颤抖。

沈砚的目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向她,那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滔天的痛苦,却奇异地没有一丝责怪。他的嘴唇翕动着,被咬烂的下唇血流不止,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齿缝间挤出几个模糊到几乎听不见、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云微灵魂深处的破碎音节:

“别…碰…她…”

“…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