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猛地攥紧那染血的帕子，指节青白，仿佛要将它连同这残酷的真相一同捏碎。一股汹涌的血气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冲上喉头，她剧烈地呛咳起来，更多的鲜血从指缝间溢出，蜿蜒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绽开一朵朵绝望而凄厉的红花。
沈砚背对着她，站在门边那片浓稠的黑暗里，身影僵硬如石雕。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窗外的雨声骤然变大，噼啪敲打着屋顶瓦片，也敲碎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他没有回头。
只有那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烛火，在他脚下拉出一道漫长而扭曲的影子，无声地蔓延，仿佛要将两人一同拖入无底的深渊。那凝固的背影在昏暗烛光下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只有细微的、被刻意压制的呼吸声，泄露一丝活气。
云微死死盯着他，攥着染血素帕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浑然不觉痛。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呛咳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溅在冰冷的地砖上，也溅在她素白的寝衣上，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带着一种残酷的艳烈。她的质问，那字字泣血的“怜悯”，如同淬毒的箭矢悬在半空，却得不到靶心丝毫的回应。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冰冷的空气里发酵、膨胀，压得人胸腔欲裂。窗外风雨交加，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急促地叩门，催促着一个答案，或是……一场最终的审判。
终于，那凝固在黑暗边缘的身影，极其缓慢地，动了。
沈砚没有回头。他只是微微侧过脸，下颌线在晦暗的光线下绷成一道冷硬的弧。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又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投向更遥远也更黑暗的所在。那眼神里没有云微预想中的惊惶、被拆穿的狼狈，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沉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雨的、奇异的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盘上：
“你既已认定，”他顿了一下，那停顿短暂得几乎难以察觉，却让云微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又何必……再问？”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抬手，衣袖带起一阵劲风，精准地扫向桌案上那盏唯一的孤灯！
“噗”的一声轻响。
烛火应声而灭。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墨汁倾倒，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窗外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夜幕，映亮了云微因惊愕而瞬间睁大的、空洞的瞳孔，也映亮了沈砚转身离去的、最后一片翻飞的玄色衣角——冰冷，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最后的光源，也隔绝了所有的声响，只余下门外风雨的咆哮。
云微僵立在原地，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方才强撑的那口气骤然泄去，膝盖一软，她重重跌跪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喉间腥甜翻涌，这一次，她再也无力压制。
“哇——”
一大口滚烫粘稠的鲜血，毫无预兆地狂喷而出，尽数溅落在她手中紧攥的那方素帕上。那帕子上，诡异的幽蓝墨痕与此刻滚烫的、带着她生命温度的鲜红，在绝对的黑暗里，以一种触目惊心的方式，交融在了一起。
血，温热地浸透了布料，也浸透了她冰冷的指尖。黑暗浓稠，压得她喘不过气，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还有……窗外那永无止境的、冰冷绝望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