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云逸才从剧烈的痛苦和混沌中缓缓恢复了一丝感知。
他发现自己并未坠入熔岩海,而是躺在那块巨大的暗红色平台上。平台质地温热,却并非想象中的滚烫,反而散发着一股中正平和的暖意,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破败不堪的身体,缓慢修复着他那几乎彻底报废的经脉。
他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景象让他一怔。
哪里还有什么毁灭火柱、熔岩魔兽?
他依旧身处那片巨大的熔心深渊之上,下方的熔岩海依旧在缓缓流淌,散发着光和热,但却恢复了某种古老的“秩序”,不再狂暴喷发。那通天彻地的恐怖火柱已然消失,只剩下些许零散的火煞能量如同流萤般飘荡。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在他前方不远处的那团昊阳之精。
它依旧璀璨如微型太阳,但体积似乎缩小了一些,光芒却更加纯粹凝练。表面那些狰狞的魔煞锁链已然消失不见,只是在其核心深处,隐约还能看到几点极其细微的、顽固的黑斑,仿佛烙印般难以祛除。
它静静悬浮着,散发着温暖、浩瀚、包容而又威严的气息,仿佛一位历经劫波、略显疲惫的远古神只。
云逸尝试动弹一下,顿时浑身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平和、温暖、却带着一丝古老晦涩意味的精神意念,缓缓传入他的识海:
“外来者……感谢你……助我……击溃……魔念侵蚀……”
是昊阳之精的灵性!
云逸心中一震,强忍剧痛,以神念回应:“前辈……方才那是?”
“魔渊之心……觊觎吾之本源久矣……此次地脉异动……乃其以自身魔源为引……污染地火核心……欲里应外合……将吾彻底侵蚀……”昊阳之精的意念断断续续,似乎刚才的对抗也让它消耗巨大,“幸得……汝身负……至阴至寂之力……恰好……中和……引爆了……那部分魔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逸恍然,原来自己最后那搏命一剑,阴差阳错,竟帮了昊阳之精一个大忙。
“汝体内……亦被种下……魔源印记……”昊阳之精的意念扫过云逸的身体,带着一丝审视,“此印恶毒……深入根本……寻常纯阳之力……纵能压制……亦难根除……反而可能……引发其激烈反噬……伤及汝之性命……”
云逸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别无他法?”
昊阳之精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感知着什么。那道温暖的意念重点扫过他眉心魔印、丹田寒髓以及那枚微小的星辰符文。
“汝之功法……殊为奇特……至阴至寂……却暗藏……一线涅盘重生之机……更兼……一丝微弱的……星辰封魔之意……或许……有一法……可试……”
“请前辈指点!”云逸精神一振。
“吾可……分出一缕……本命纯阳源火……注入汝之丹田……”昊阳之精的意念变得凝重,“此源火……并非强行净化……而是……作为一颗‘种子’……与汝之寂灭寒髓……共存……”
“汝需……以自身意志为引……导寂灭之力……缓缓炼化此源火……将其至阳净化之意……逐步融入汝之功法根基……此过程……如履薄冰……凶险万分……一旦失衡……源火爆发……汝将形神俱灭……或被魔印反噬……万劫不复……”
“然……若成功……汝之灵力……将兼具寂灭与纯阳双重特性……届时……魔印不再是无根之木……可由内而外……徐徐图之……甚至……反哺己身……”
云逸听完,没有任何犹豫。这无疑是他听到过的、最有可能彻底解决魔印隐患的方法,虽然凶险,但正合他《寂灭冰狱道》破而后立的道心!
“晚辈愿意一试!”
“善……”昊阳之精的意念传来赞许之意,“凝神……静气……守稳丹田……无论何等痛苦……切记……保持灵台一点清明不灭……”
话音落下,只见那团璀璨的昊阳之精微微波动,分离出一缕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散发出让灵魂战栗的纯净光芒的金色火苗,缓缓飘向云逸的丹田。
火苗入体的瞬间——
“呃啊——!!!”
即使以云逸坚韧无比的意志,也忍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
那感觉,仿佛将一颗微型太阳塞入了丹田!极致的高温与净化之力瞬间爆发,与他丹田内的寂灭寒髓发生了最激烈的冲突!
冰与火的极端力量在他体内疯狂交战,经脉如同被寸寸撕裂又重塑,神魂仿佛被投入熔炉煅烧!
他身体表面,一半覆盖上厚厚的暗灰色冰霜,一半则变得赤红透明,仿佛有金色火焰要破体而出!眉心处的魔印更是疯狂跳动,黑气暴涨,试图抵抗那纯阳之力的侵入,带来了另一种阴冷的剧痛!
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云逸蜷缩在平台上,身体剧烈抽搐,鲜血不断从毛孔中渗出,瞬间又被高温蒸发或寒冰冻住,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挣扎。
唯有那一点灵台清明,死死守着《寂灭冰狱道》的法诀,艰难地引导着寂灭灵力,尝试去包裹、去炼化那缕桀骜不驯的纯阳源火……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每一次微不足道的成功炼化,都仿佛经历了一次生死轮回。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当云逸再次勉强睁开眼时,他体内的剧痛终于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与空乏。
他内视丹田,只见那滴寂灭寒髓依旧存在,但其颜色却变得深邃了许多,不再是纯粹的暗灰,而是中心处多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星辰般的金色光点,正散发出微弱却持续的纯阳暖意,与周围的寂灭寒意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而那缕纯阳源火,已然消失不见,似乎真的被初步炼化了一部分,成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
眉心处的魔印依旧存在,但其上的黑气似乎黯淡了一丝,那疯狂的悸动也平复了不少,仿佛被那新生的纯阳之意暂时压制了下去。
他成功了!至少,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云逸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
这时,昊阳之精的意念再次传来,似乎也虚弱了许多:“种子……已种下……未来……能成长至何种地步……皆看汝自身……造化……”
“多谢……前辈……”云逸以神念艰难回应。
“吾需……陷入长眠……修复本源……驱逐……最后魔烙……短则数载……长则百年……无法再助汝……”
昊阳之精的光芒逐渐内敛,变得如同一颗温暖的金色琥珀,缓缓沉入下方的熔岩海中,消失不见。
随着它的沉眠,整个焚天裂谷的火煞之力似乎彻底恢复了平静,虽然依旧灼热,却不再狂暴。
云逸躺在平台上,感受着身体内那新生的、脆弱的平衡,以及远处魔印那不甘的蛰伏,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虽然重伤濒死,前路漫漫,但他终于真正握住了化解魔印、甚至更进一步的钥匙!
他挣扎着取出丹药服下,开始全力疗伤。
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力量,离开这里。焚天裂谷的异动平息,势必会引来更多更强的探查者。而他身怀新生的秘密,绝不能暴露于人前。
遥远的未知之地,那遁逃的魔渊之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愤怒而不甘的咆哮,搅动了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