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酒店套房,”朱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丝不甘,“宗耀祖以为我醉得不省人事,在浴室里边洗澡边和人通话。”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积蓄勇气,“我听见他提到高明盛的弟弟高明世,说孙县建工的拆迁工程遇到阻力,让高明世…派人强行推进,必要时候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她终于将录音笔塞进他手里,冰凉的金属外壳触感让他些许恍惚。邵北瞬间明白这份证据的分量——也完全理解朱颜为何直到此刻才将它交出。高家在海州势力盘根错节,她一个商人,手握如此致命的证据,无异于怀璧其罪,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谢谢你。”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手指收紧,将那支录音笔牢牢握在掌心。
朱颜抬起清冷的面容,一滴泪珠毫无征兆地滑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湿痕。她很快别过脸去,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
“你去吧,”她转过身,单薄的肩膀在丝绸睡袍下微微颤抖,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邵北凝视着她纤细的背影,那袭墨绿睡袍在渐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寂寥。他握紧手中尚带着她体温的录音笔,像是握着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
最终,他毅然转身,轻轻带上门,消失在走廊尽头渐亮的晨光里。
清晨的寒风如同利刃,刮过邵北的脸颊,他却浑然不觉。那支录音笔在他内衣口袋里发烫,仿佛一块灼热的炭。他猛地拧动油门,摩托车引擎发出咆哮般的轰鸣,在尚未苏醒的街道上向着孙县的方向飞驰。
车轮碾过积水坑洼,溅起一片水花。邵北弓着背,身体前倾,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切。每一个红灯都显得格外漫长,他手指焦躁地敲打着车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朱颜那句“采取非常手段”。
从海州到孙县的省级公路在晨雾中蜿蜒。他不断超车,速度表指针危险地向右摆动。冷风灌进他的领口,却吹不散心头的燥热。
这份证据来得太突然,也太沉重——如果录音内容属实,不仅牵扯强制拆迁,更可能揭开宗家与高家勾结的黑幕。
盛世集团也并非牢不可破。
当孙县建设局的灰白色大楼出现在视野尽头时,他再次加速。摩托车一个利落的甩尾停在单位门口,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甚至来不及将车停进车位,直接跨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
“邵局早!”门卫老张从值班室探出头。
邵北只是匆匆点头,立即走进了大楼内,他快步上前,往着楼上走去。终于,他冲进办公室反手锁门,也顾不上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径直从内袋取出那支录音笔。
邵北的手竟有些发抖。深吸一口气后,他按下了播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