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权被省厅牢牢攥在手里后,丁仪伟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脸上那副沉痛和关切的表情未变,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带着几分理所应当、又夹杂着地方领导对重大案情关切的口吻,对吕征说道:
“吕厅长,凶手既然已经落网,真是大快人心!你看……方不方便,让我和高书记也过去看一眼?我们作为海州的主要领导,心里也好有个底,更全面地了解案情的恶劣程度,后续无论是善后工作还是稳定舆论,我们市里也能更好地配合省厅的工作嘛。”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关切,又暗示了需要掌握情况以便配合,将“去看一眼”的请求包装成了工作需要。
吕征闻言,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程式化的、略带沉痛的表情,但眼神却瞬间变得重视了几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迎着丁仪伟的目光,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缓缓摇了摇头:
“丁市长,您的关心和理解,我们专案组非常感谢。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分量,“这个案子,由省厅直接督办,情况比较复杂,涉及很多侦查过程中的保密细节。按照规定,也为了避嫌,在目前这个阶段,恐怕……不太合适让地方领导直接接触嫌疑人。这一点,还请您务必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
不合适。
这三个字像一堵无形的墙,直接而礼貌地将丁仪伟挡了回去。
丁仪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零点几秒,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愠怒和更深的忧虑,但他控制得极好。那抹不自然立刻被一种略显夸张的“恍然大悟”和“从善如流”所取代。
他连忙点了点头,甚至带着点自我检讨的语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着身旁的高良玉说道:
“哎呀!你看我,光顾着着急案情,把这茬给忘了!吕厅长提醒得对,说得对!是该避嫌,必须避嫌!我们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接触嫌疑人,免得给专案组的调查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非常“自然”地将高良玉也拉入了对话,试图寻求同盟,也借此掩饰自己被单独拒绝的尴尬:
“高书记,你说对吧?咱们就在这里等着陈渡局长手术的消息就好,办案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吕厅长他们专业的人去处理,我们市里做好全力配合与保障工作,这才是本分嘛!”
高良玉脸上始终挂着那抹温和而沉稳的微笑,仿佛一位冷静的旁观者。听到丁仪伟的话,他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附和道:
“丁市长说的是。吕厅长他们肩上的担子重,我们地方上的同志,理解、支持并且全力配合,就是最好的帮助。一切以省厅的调查为重。”
然而,在这看似和谐的表象之下,丁仪伟的心却沉了下去。吕征的态度如此坚决,省厅对案子的控制如此严密,让他感觉到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收紧,而那个被抓的活口,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让他坐立难安。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弄清楚审讯的进展,以及……那个杀手,到底能扛多久。
丁仪伟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但是那笑容很明显已经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