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征没有多和齐伟说什么而是快速进了作战指挥车,他给了邵北一个眼神,邵北也走了进去。
作战车内,昏黄的顶灯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晃动的光影。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气,警医正低头为吕征清理手臂上的伤口,镊子夹着沾血的棉球,在狰狞的刀伤边缘轻轻擦拭。
邵北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目光落在吕征裸露的上身——这位年过四十的公安厅长,肌肉线条如斧凿般分明,古铜色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旧伤疤,一道泛白的弹痕斜贯左肩,新添的刀伤还在渗血。汗水顺着紧绷的脊背滑下,呼吸时肋骨的起伏像一张拉满的弓。
这哪像个坐办公室的领导?活脱脱是从前线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这位吕厅长果然是靠无数次立功走上来的。
“幸亏你坚持让我穿防弹衣。”吕征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胸前被砍裂的护甲,“否则,没有你的据理力争,我只怕是……”他没说完,喉结滚动了一下。
邵北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吕厅,您要真折在这儿,我可没法和高老师交待。”他递过拧开的矿泉水瓶,水面在微微发颤——他的手指还残留着搏斗后的痉挛。
吕征接过水猛灌两口,突然瞥了一眼警医。对方立刻会意,收起纱布退出车厢。铁门“咔嗒”关上的瞬间,吕征的眼神陡然锐利如刀。他一把攥住邵北的手腕,虎口的老茧硌得人生疼:“邵北,你早知道猛村是龙潭虎穴,对不对?”
邵北任由他钳制,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直视吕征充血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预报:“吕厅,说实话,我从来不信您那份情报。”
“那你他妈为什么不拦我?!”吕征一拳砸在医疗柜上,玻璃瓶震得哗啦作响,想着刚刚死去的小张,吕征心中还有着无名的怒火。
邵北明白他此刻的痛心,所以言语依旧平和。
“因为您是老刑警。”邵北缓缓抽回手,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叼了一根却没点,“您办案靠的是二十年淬出来的直觉——我要是当场驳斥,您第一反应会是‘这小子凭什么质疑’。
邵北点起香烟,又缓缓说道,“第二反应就是‘他是不是有问题’。毕竟……我只是个正科级的小局长,而这份情报来自您最信任的警察内部渠道。”
吕征僵住了。他想起出发前自己确实排查过所有知情人,唯独没怀疑过情报源头。此刻邵北的话像根钢针,精准挑开他心底的脓疮。
和他刚刚的怀疑居然是不谋而合,这个邵北心中的城府和智慧果然远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而且最重要的,自己大概率错怪了邵北。
沉默良久,吕征抹了把脸上的血痂,嗓音突然苍老十岁:“所以你宁可陪我赌命,也要确保我活着?”他盯着邵北脖子上被流弹擦出的血痕,突然狠狠抹了把脸,“不好意思,我没办法,我只能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然我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换我也会这么想。”邵北又给吕征点上了一支烟,火光映得他瞳孔幽深,“但吕厅,您现在该琢磨的是——”他倾身向前,将烟摁灭在染血的纱布堆里,“为什么情报偏差这么大?为什么李有志的喽啰能提前设伏?为什么……”
吕征突然一拳捶在座椅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怀疑,警队有内鬼。”车外适时炸响一声闷雷,暴雨砸得车顶噼啪作响。
“哦?吕厅长这个想法可不简单啊,”邵北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吕征此刻严肃的眼神,“警察内部有问题,就绝对不会是小问题,吕厅长有心理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