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亲自送行。她立于高台,声音清晰:“她治过三百二十七个病人,救活二百八十九人。这个数字,比任何血统都贵重。”
使者哑然。
鼓乐响起,花轿起行。沈知微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铃,交给随行太监:“每隔三天摇一次,若断了信号,立刻回报。”
太监收好铃铛,骑马跟上队伍。
裴砚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你觉得她能活着回来?”
“她比大多数人都清醒。”沈知微望着远去的车队,“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要去哪。”
“北狄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让他们动手。”她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等。”
七日后,边关急报传来:和亲队伍已入北狄境内,受到王庭接待。设宴三日,未见异常。
裴砚看过军报,递给沈知微:“看来他们暂时认了这个结果。”
她接过纸卷,指尖划过“宴席平安”四个字。
“不是认了。”她说,“是在等下一个机会。”
裴砚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加强边防巡查,增派信使路线。”她放下军报,“另外,让各地医馆准备药材清单,随时支援前线。”
“你还信得过那个林素心?”
“她现在是我们的眼睛。”沈知微说,“只要她还活着,我们就不会盲。”
裴砚沉默片刻:“你说她会怎么做?”
“第一晚,她会假装喝醉。”沈知微说,“第二晚,她会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拒绝同房。第三晚,她会开始观察宫中用药习惯。”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要是贸然行动,早就死了。”沈知微看向北方,“活下来的人,最懂得忍耐。”
裴砚没再问。
十日后,新的密信通过驿站快马送回。信是用暗语写的,夹在一份药材采购单里。
沈知微打开灯,逐字对照密码本。
“王近月咳血,用药含雪线草。侍女赠银针两支,已拒收。酒中三次现异香,皆避过。”
她合上信纸,轻轻吹熄灯芯。
窗外,夜色正浓。
第二天清晨,她召来兵部主事:“从今日起,所有通往北狄的商路,严查药材进出。尤其是含有苦味的根茎类。”
主事领命而去。
又过了五天,另一封密信抵达。这次是空白纸张,只有边缘一处极淡的墨痕。她将纸凑近烛火,显出一行小字:“银针藏毒,触肤即侵。已得解法,勿忧。”
沈知微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她起身走到柜前,打开暗格,取出一本旧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几个名字:李氏、沈清瑶、裴昭……
她提笔,在最后添上两个字:北狄。
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待秋收后,动手。
她合上册子,放进火盆里烧了。
灰烬飘起时,内侍匆匆进来:“娘娘,北狄来使,说有紧急文书呈递。”
她转过身:“让他等着。”
内侍退下。
她站在原地,看着最后一片纸燃尽。
火光映在她脸上,一闪而灭。
她走向殿门。
门外阳光刺眼。
她抬手挡住光线,迈步走了出去。